听话里意思,这小哥儿像是读过书的。
杨秀才不搭腔,宋清只好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说道:“夫子请看,这是我家小哥儿昨日作的文章。”
之前两人一人只爱钱财,一人明确拒绝,导致宋清都没机会拿出沈之洲昨日修整过的文章。
瞧了开头,便神色莫辨地看了宋清一眼,这才往下翻阅。
半响,杨秀才正色道:“你今日恐怕不是诚心送人入学吧?”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若这篇文章当真是那小哥儿所作,即便廪生也不过是区区一个秀才,哪里还教得了什么?
见杨秀才已经猜到他的打算,宋清干脆和盘托出,将沈之洲的身世、他有这番举动的缘由都摊开了讲。
听完事情始末,杨秀才略微惊讶一番。
本以为小哥儿是他阿弟或是表亲什么的,没想到竟是他夫郎。一时间用更是稀奇的目光将宋清看了个遍。
宋清猜到杨秀才心里想的什么,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明日把人带来我看看。”这便是答应的意思了。
宋清作揖道谢,当即打算告辞离开。
“等等!”杨秀才将人叫住,见人像个榆木脑袋似的疑惑地看着他,没好气地说:“束脩都背来了还想背回去?”
“晚辈愚笨!”宋清赶忙赔不是,将背篓放下来,给杨秀才送到院子里去。杨秀才四十余岁,看起来身子骨也瘦弱,提起来怕是费力。
等人一走,杨秀才仔细看了束脩:三条腊肉、一坛酒、一升米。
他方才打眼一瞧,见上面是三条腊肉,还以为酒、米都是三倍的,没想到这小子精得很。
心里骂了句抠门,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一手提着几样东西,放入灶旁的柜子里。想想又取了一提肉出来切。
放学生们回家没多久,他正做着饭呢宋清就来了。
菘菜、腊肉都炒好,杨秀才把饭食一一端进卧房。
“方才有人来了?”卧榻上倚坐着一个形容枯槁的中年妇人。
“有个汉子,想送他家夫郎来我这儿读书。”杨秀才走到床边,将夫人的针线放置在一旁,小心扶着人起来吃中饭。
“小哥儿?倒是没见过这样事儿。”杨夫人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也觉得有些稀奇。
见夫人好似对这事儿感兴趣,杨秀才唠家常一般,将方才发生的事儿仔细说了。
自打六年前两人独子去世,夫人身子便一直不好。这不前些日子吹了风,立刻得了风寒病倒了。
却说杨秀才前半生,杨父杨母二人起早贪黑卖包子供他读书,他也争气,头一次下场便拿了当年案首。
本想一鼓作气参加乡试,杨母身子却垮了。
一辈子供儿子读书,受尽亲戚嘲讽奚落,心里憋着的那口气在看见儿子考上秀才的时候终于散了,也就撑不下去了。
杨母一走,杨秀才丁忧三年期还未满,杨父也垮了。想着不能耽搁儿子考试做官,拖着病体撑了几个月,还是撒手人寰了。
双亲一走,杨秀才彻底绝了乡试的心思,难不成拖垮了父母还要拖垮妻儿不成?
一家人还住在柳树巷子。收了几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做学生,每月还能领官府禄米,日子倒也过得去。
悉心教导的独子像他,爱读书,学问做得好,院试也拔得了头筹。
这么多年他虽然绝口不提乡试的事情,心里还是惦记着,还是有遗憾。儿子争气,他自然希望儿子能中举。
谁曾想,儿子连矩州城都没能走到,只翻过了泞山到了泞阴县地界,便遭了土匪......
自此老妻大受打击,身子也一蹶不振,这个家就快要垮了。
——
宋清出了杨秀才家院子,便径直出了城门,回村去了。
进了自家院子,放下背篓就去卧房找沈之洲,打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岂料沈之洲竟然不在院子里。去灶房找一圈,中饭被动过了,人却不知哪里去了,真是奇了怪了。
去大舅家一问,原来是去了郑大家荒着的地里。
宋清找过去的时候,只见沈之洲蹲在田埂上摘野菜。
张升借了别人家的牛,和表哥一起犁地。表嫂、张嫂和郑大嫂拿着锄头,把犁好的地方整成五尺宽的菇床。
另外还有两人看起来比较陌生,隔得有些距离,宋清一时没认出来。
“你回来了!”沈之洲先看见了宋清,提着野菜迎过来。
原来那两人是在县里集市上帮过的两姐弟。
姐弟俩本来昨日就打算来给二人干活儿的,谁知天公不作美,下了一天雨。今日早起看着天色好,便扛着锄头过来了。
因着走错路绕了一大圈,到白溪村的时候宋清刚离开不久。问了村民找到二人家,就剩下沈之洲一个人在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