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来敬松斋看书的时候,凭书牌登记借书,但不能带离书肆,只能在书肆上下两层楼的读书区看书。书肆晨间卯时初开门,一直到晚间酉时末才关门,冬日天黑得早,书肆还以半价给学子们提供烛火,也有专人巡逻着,防止有人看得打瞌睡了把烛火碰倒了。
这样虽然麻烦了点,可看书是不要钱的,要是自备纸笔想抄了书回去看,书肆也不禁止。而且到了冬日的时候,书肆还会给看书的人备上免费的热水驱寒,有时候甚至还有食肆送来的大骨汤喝。
于是来书肆看书的拮据学子慢慢也就多了,有的学子不好意思白看,每日离开之前还会自发给书肆整理书架。
沈之洲编写的《言书》和《经义合集》,俨然成了学子中的香饽饽,每每天不亮,书肆还没开门,外面已经有学子等着了,都想先一步借到这两本书。
有不拘小节一点的,没借到书就去问管事的被哪位借走了,然后找到人便站在后面看,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就挤到一起,所以一张桌上里一层外一层十来个人看一本书的事情,在敬松斋一点也不稀奇。
冬日就一桌人合资买根蜡烛,放在书桌正中间,条件艰苦了点,但都聚精会神看得入迷。于是第二日早上起来的时候,就会发现脑门都被熏黑了,在内圈离火光近的,甚至连头发都被烤焦了。
每次来书肆,看到捧着书旁若无人的学子,有的不过总角,有的已经不惑,无不如饥似渴,宋清夫夫二人便觉得这书肆开得好,虽然还在源源不断往里面赔钱,可它已经取得了无与伦比的成就。
今日沈之洲过来,是因为今日考试的时候忽然想起一本传颂不广的古籍,里面有一处地方他记不太清楚了,便想先来查一查。虽然与考试内容无关,但不查清楚的话,他心里总不得劲。
虽然这几日是县试,书肆里人还是很多,而且一如既往地安静。叽叽喳喳的崽崽到了也不说话了,安安静静地任宋清抱着,但只要旁人一对上她的目光,她就马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宋清带着两小只在管事那里查看这几日的借阅情况,沈之洲独自去二楼找书。
等找到书再巩固一遍记忆,沈之洲便把书放回去准备离开了,没成想一转头就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两个小哥儿和一个小姑娘正挤在一个位置上,全神贯注地看书。挤在两边的小哥儿和小姑娘不是小水和丫丫又是谁?就是中间那个小哥儿没见过,是个生面孔。
因着县试,西花厅的学生们好好放了几天假,看样子两小只是来得晚了,没抢到位置,和人家早早就来了的小哥儿挤在一处呢。
沈之洲走过去,拍拍于惜流的肩膀,于惜流疑惑地抬头,看见是沈之洲,眼睛都瞪圆了,压着声音问道:“夫子,你考完啦?”
林落落听见声音,也抬头问了声好。这么大的动静,中间坐着的小哥儿自然没错过,茫茫然抬起头。
沈之洲大致瞧了一眼三人在看的书,可以肯定是人家小哥儿带着他们俩看的了——上面好些字两人都还没学过。
第68章 乖崽
于惜流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仰着头解释道:“这是苗苗阿哥用他大哥的书牌借的书。”
见夫子弯着嘴角朝他们点点头,于惜流便高兴起来,献宝似的夸赞周苗苗:“苗苗阿哥认识的字可多了!我和落落认不出来的,阿哥一眼就能认出来!”
被人这么直白地夸讲,周苗苗忍不住红了脸颊,拉拉于惜流的衣角,示意他别说了。沈夫子这么厉害,认字在沈夫子面前也没什么好夸耀的。
于惜流他们在同龄学子中算是识字多的了,周苗苗看起来和他们差不多年纪,能认识这么多字确实很不错了。
看周苗苗略显局促的模样,沈之洲赞许地瞧了他一眼,“不错。”随即眼神一瞟,看见书底下露出来一张纸,上面的字很像是杨夫子带出来的,于是又问道:“你是杨夫子的学生?”
周苗苗被沈夫子夸赞了,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听沈夫子问了这么一句。愣了一下,随着沈夫子的眼神看去,待弄清楚沈夫子为什么这么问后,眼神黯淡下来,声音讷讷地回道:“不是......那是、那是给我哥哥写的作业......”
爹娘不让他读书......他认得的字都是哥哥教他的,不,应该是以前哥哥在家写作业的时候,他在边上跟着学的。后来哥哥就很爱带他来书肆学习了,作业交给他,哥哥就和别的男娃子去街上玩。
周苗苗很喜欢书肆,写完哥哥的作业他就能看别的书,而且不会像在家里时一样,爹娘或是邻居一看见他偷看哥哥的书,他就会挨骂,有时候爹娘心情不好还会挨打,就因为他是一个赔钱的小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