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以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是因为他在学校里没什么朋友,尤其是上了高中之后——外婆不在的那一年,让他本来就孤僻的性子雪上加霜,他变得对任何事都抱着漠然的态度。
他习惯独来独往,所以会在发现崇野挨打时,产生的第一个想法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是最后良心没有让他袖手旁观,也是崇野的眼睛让他心头发生了一瞬间的震颤。
他沉默寡言,不懂其他同学笑作一团的玩笑到底有什么笑点,大部分人和他说话,无非就是一句,“班长,可不可以给我讲一道题?”
可是他的步骤大部分人都听不懂,无法像他一样用最简略的过程解决一道题目十几行的计算题,也无法理解他绝妙但是很挑脑子的解题思路,所以再后来也就不来找他了。
老师说他身上没有烟火气,好像不属于嵩水县这个地方。
他觉得老师说得对,虽然他从小在这里长大,可是没有了外婆,他好像确实就不算属于这里了。
一个孑然一身无依无靠的人,哪有那么多乐呵事儿?
所以在他眼里崇野很神奇,哪怕一身的伤,也仍然拥有苦中作乐的本事。
这样好像挺快乐的,如果可以,他也想这样。
于是他扯了扯嘴角,在崇野面前笑了一下。
但是崇野皱了皱眉。
“哥,我错了。”
“错什么?”
“你还是不笑好看。”
“……”
这回倒是真把陆时郁逗笑了。
崇野在陆时郁家住了五天,陆时郁知道他平时没轻没重,怕他加重身上的伤,一直不放心让他回家。
等到淤青消了,伤口结痂了,陆时郁才对他说,“好差不多了,想回家就回吧。”
崇野坐在床尾,眼前晃了一下,冒在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是——他好像不太想回。
不对,不是不想回家,是不想和陆时郁分开。
他像刚刚睁眼的雏鸟,对着第一个见到的人,产生了浓浓的依赖,哪怕他们本来可能毫无关系。
不过这是陆时郁家,陆时郁还要上学,他在这里似乎很给人添麻烦。
他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这个回答太过于正经了,陆时郁把裹了甜豆沙的花卷塞到他嘴里,“想什么呢?”
“没什么。”
崇野摇头。
“那我去学校了。”
“好。”
崇野还是和之前一样把陆时郁送到家门口,目送陆时郁踏上去学校的路。
他叹了口气,回房间收拾自己的东西。
在客厅里茫然地转了一圈,发现他好像没有要收拾的东西,除了来的时候穿的那一套衣服——已经被陆时郁洗干净了。
有一种想拖一会儿但是无处可拖被催着走的感觉。
所以最后崇野换回了自己的衣服,空空荡荡地回了自己家。
一进门,感觉家里怪冷的。
还有点呛。
他伸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一模柜子一层灰。
他洗了个抹布,把这些家具表面都擦了一遍。
陆时郁家里是干干净净的,不会像他这样。
做完这一切,他躺在床上,被子都是凉的。
还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了。
陆时郁这个时间应该在上课。
崇野缩在被子里又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他摸了摸空瘪瘪的肚子,决定给自己倒腾点饭吃。
但是他做的饭,说实话,都不能算是饭……
崇野鼓捣了点芹菜和鸡蛋,也不知道翻来炒去的怎么最后一黄一绿就变成一摊黏糊糊的黑色了。
他索性也不用盘子,直接端着锅上桌,清洗的时候还方便。
吃过陆时郁做的饭,他自己做的简直味同嚼蜡难以下咽,明明以前吃的时候也没觉得这么差劲。
崇野艰难吃掉半碗饭,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已经感到胃不舒服了。
他把筷子和碗扔进水盆儿里,再次躺到床上,以前也是一个人过的,可是和陆时郁相处过几天之后再回到这样的状态竟然觉得十分无聊。
时间都变得缓慢,他盯着灰白色的棚顶,直到眼睛都有些酸痛。
陆时郁放学之后出门,今天让崇野回了家,也不知道崇野还会不会来等他放学。
他看向往常崇野蹲着的那个大石头,今天是空的,没人。
他站在门口又等了一会儿,人快走尽了,才意识到,崇野不是来晚了,而是的确没来。
所以不住他家也就不来接他了吗?
矫情,以前不也自己走的?
陆时郁这样想着,走在回家的路上。
崇野在的时候嘴闲不住,总是要叽叽喳喳跟他说很多话,现在突然安静下来,竟然有点不适应。
他其实也没有多少让崇野回家的意思,崇野在的时候似乎更快乐一点,他一个人呆久了,突然多一个人说话的感觉有点新奇又有点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