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下二楼的旋梯, 余东羿扛着人扭头一望,竟从某个木栏缝隙处,瞧见皮七在引火星子。
皮七拿了烧着了头头的扫帚,舞金箍棒似的,哪儿布帘屏风多,哪儿木头桌椅多,他就往哪儿甩。
还有几个与皮七一道来的邵钦的人,一个推架子、卸横梁,另一个竟从后厨端了一坛子菜油摊子出来到处泼洒。
绝啊!
他们也跟余氏有仇?
还是说本家将军不在,这几个小兵忠心耿耿、古道热肠顺道儿替邵钦报个仇?
余东羿甩着潘公的屁|股东奔西窜。得闲,他朝皮七昂了昂下颚喊了声:“喂,皮皮!”
皮七拧头见余东羿打了个眼色,正冲向拜相楼东南侧。
皮七会意,朗然大笑一声朝下属道:“鼓八、回五!敲金柱!破大梁!”
鼓八、回五等人齐声道:“得嘞!”
巍巍拜相楼,承大梁的金柱俨然被敲得嘭然巨响,岌岌可危。
好眼力见!这皮小子上道啊。
余东羿弹了个舌,龇牙冲皮七豁然一笑,一蹬腿从小二楼的檐上跳去了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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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相楼有老东家,余氏。
火光冲天,余家哨兵早通传全燕京,一众府兵就近赶往而来。
“全力扑火!捉拿可疑人等!”
余氏调兵奇快,这一波人披铜片甲,穿皂绸衫,裹紫罗头巾,系蓝黄搭膊,蹬麻鞋,是城门司麾下的府卫们。
余东羿被为首一个飞若蛟龙的小将追了一阵,他鼓鼓气东绕西绕,好不容易才把人甩脱。
可这围着燕京再转悠一晚上也不是个办法呀。
余东羿寻思他那破烂书院外说不定还有凌霄卫守着,不妥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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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东羿肩宽,但架不住他闹腾,挟着人还上蹿下跳。
潘无咎被他肩头顶了一路,胃袋酸得很。
公公没用晚膳,人身子虚,刚没忍住哇一口吐了顿酸水出来,污秽沾了余东羿一后背。
余东羿倒也没嫌弃他呕,一边飞檐走壁一边拍拍潘无咎屁股问:“喂,你有啥落脚的地方没?”
潘无咎问:“你要做什么?”
“找个地方操|你。”余东羿急吼吼道。
潘无咎沉默了一阵,小半刻才虚虚道了个方向。
“西北角,三坊七巷落水巷,三株海棠树旁有处小院儿。”潘无咎淡声道。
余东羿好奇道:“拿来干嘛的宅子?”
潘无咎面无血色道:“你不在时,我常宿。”
就是潘公公这些年自个儿住的地儿呗?
余东羿早知道潘无咎另有老巢,等真到了落水巷,瞧见破败的门扉、生青苔的石板,他又有些心生疑窦了。
“哎?”余东羿右臂扛着人,左臂的肘子杵了杵那棵一人粗的大海棠,诧异道,“这不是前朝太上皇时候,抚仙国大理进贡来的几枝垂丝海棠嘛?”
潘无咎仍在他肩上,头倒朝一边也不妨碍他讥讽地笑道:“像不像慎儿亲手种在邵太傅嫡孙院儿里的那三棵?”
余东羿吃瘪。潘无咎这一气醋味太冲鼻,他愣没回话。
门挂了锁,余东羿这就扛着人翻墙进了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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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小时候余东羿都是日日在皇宫跟无咎叔叔私会,还从没进过九千岁的私邸呢。
何况今夜他摆明了要来这邸院做那事。
于是朗月繁星下,一切情形又显得扑朔迷离、暧|昧不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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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无咎这人特在意隐私。
在小院囚禁的时候,余东羿只进了一回他的书房就被潘无咎狠亲、再捂眼睛、给拖出来。
现下整个垂丝棠的小院,都是潘无咎的私密之所。
那个利|欲|滔天的九千岁在独处时会睡怎样的榻?又盖怎样的褥子?
不提起来还好,一提起来余东羿心里就跟猫挠儿似的怪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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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里也没啥人,要么就是仆役都睡了没出来。
余东羿一进来就踢开主房的门,毫不怜香惜玉地把潘无咎扔上床榻。
负担一抛,余东羿浑身轻松。放下人,他拉拉肩胛骨立直腰背,开始环顾四周。
这主厢房当真是平平无奇。
几件桌椅,一方榻,一盏茶几,一个占了满面墙的大书架,一张罗汉床。
床上无纱幔,床尾无脚垫。
床正当中铺的呢?就稀松平常的一床软锦丝绵被,上头连刺绣的纹案都少之又少。
余东羿来回晃了晃,对床上人道:“公公平日就宿在这儿?也不嫌素闷得慌?”
床上人似乎有些累了,没即刻回应他问。
过了一阵子,潘无咎才支撑着身体半坐起来。
潘无咎坐在床上,余东羿立在床边。
潘公公阴森森地觑了余东羿一眼,道:“去洗干净,脏。”
余东羿气笑了,道:“好公公,您自个儿吐的,我还没唠叨半句呢,倒叫您先嫌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