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益渠道:“倘若本座不饶呢?”
余东羿毫不犹豫道:“那就别怪徒儿自己去趟灵池出手保他了。”
江益渠大怒, 一挺身甩开了余东羿的手臂, 转过身一掌击打在他的胸膛。
“好, 很好。”
像冰封千年的寒潭之上被投入了一颗汹汹燃烧的火球,原本冷心冷情的人就不怒自威, 现如今江益渠被余东羿的话一激, 倒真显得生人勿进了。
江益渠道:“从来只有你一人是随心所欲的,这天下之大, 烽火北、玄清宗、沙溪城、天门台,你爱到哪儿去便招呼都不打一声下了床榻就走了, 本座知你是玩闹性子不曾管你,任你来去,如今你倒要变本加厉……为旁人来违逆本座了是吗?”
“殷幼也是您的分神, 为了您, 再小一缕分神徒儿也舍不得放弃。”余东羿道。
“……”江益渠骤然之间沉默,衣衫松散地披在肩头, 几缕青丝垂落在脸侧,良久, 他才说, “造化由人,若那半妖守不住道心, 只怕此时他的骨骼已经化为天梯了。”
见师尊态度几分松动,余东羿倏然一笑:“多谢师尊,徒儿定带个活蹦乱跳的小狐狸回来,还请拜托师尊将雪狼借我一用。”
——觉来不及睡了,这就启程前往九龙灵池。
跋山涉水自然是有坐骑更舒坦。
殷幼在天门台城见到的雪狼桀骜不驯、粗犷豪放,任谁见了他都下意识退避三尺。这全因众人知道跟蛮子不好讲道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不得不对雪狼礼让三分。
如今在九龙灵池,殷幼惊讶地朝来人和来兽一望,竟见余东羿□□的白毛巨狼乖顺得活似一条家犬,往日里的粗口叫骂全然噤声,独独一双怒目圆睁愤然扫视四方,俨然是对背上骑他的人颇为忌惮。
“吁!”
巨狼从云霄跳跃而来,四足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一处石台上,余东羿拍拍巨狼的后背,翻身而下。
环视四方,仙气缥缈的灵池池畔上,有几处残余修士气息的土地上已然是一片狼藉。
恰如彼时的金星、菩提老祖以及吸食了他们血肉碎片的那些修士一般,被江益渠带到灵池来的几人均已自爆身亡,只留皑皑白骨孤零零地散落在地。
“好一个根骨奇绝,原是这个意思。”余东羿叹然一笑。
殷幼道:“别人走火入魔了都是骨头也跟着炸碎,他们几个的骨头却还都好生生的,半条裂纹也没有。”
余东羿道:“你可曾如他们一般饮过灵池?”
“没,”殷幼摇了摇头,“那池水好似能让人上瘾似的,有一个人一开始先是不喝,后来只抿了一小口就开始胡乱往肚子里灌,还有一个就只在池子里泡了泡,等起身时一上岸就炸了。”
殷幼见识过金星老祖陨落时的异象与惨状,再加上这地儿是江益渠带他来的,殷幼自然有百万个戒心。
被江益渠扔到这儿,殷幼干脆连吐纳灵气都不做了,他兜兜转转总也寻不到走出这一片山脉的路,索性便闭耳塞听,在旁边打坐度日。
“好孩子,”余东羿笑了,欣慰地抚了抚殷幼的额头,“这里不是一般的灵池,九龙聚首之地的水,只用一滴就够了。”
江益渠曾说过适可而止,修道之人修炼的是自己的身体,理应最了解自己的极限在哪里,那些人分明有机会浅尝辄止,望着这大如内海般的九龙灵池却都一一沦陷了。
“叮。”
当男人抬起揉过狐狸脑袋的手时,殷幼额头的眉心正中央已然悬浮了一粒石榴籽大小的晶莹水滴。
“乖,闭上眼,把荒梦叫出来,让他帮你吸收。”
殷幼一愣,猛地抬头望向他:“你怎么知道……”
荒梦老祖仅存于世的唯一一道神识,就藏匿在他的识海,扶持他修炼进阶,突飞猛进。
余东羿无奈地笑了:“事不宜迟,九龙池受天道治辖,非凡人土地,待久了容易生出心魔。当务之急是先将这滴灵水吐纳,而后与我一道离开这里。替我问候一句好友,至于旁的……待你醒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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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梦老祖也是个曾几何时惊动一时的大美人,上古时期明艳八方,耐不住岁月不留人,寿终时荒梦留下一道神识当做传承封印在遗迹,阴差阳错之间那传承落入余东羿之手,倒叫两人成了忘年之交。
可惜如今荒梦只能待在殷幼的识海里,再见不着余东羿眉目,仅只靠偶尔与殷□□谈消磨那漫漫无尽的空乏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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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水吐纳殆尽时,荒梦叫殷幼入梦,去寻余东羿去,在梦里与他缠绵。
殷幼道:“这怎么可以?梦境是极私人之事,若我不知余郎情不情愿便入到他的梦里,惹得余郎不快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