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里,殷幼一睁眼就看到床榻有一只比他兽形大了数倍的妖兽。
那尖嘴、那白毛、那绒毛长尾……殷幼一瞬间错愕地眨了眨眼,冷不丁问出一声:“……爹?”
“哗!”雪狼被这一声“爹”喊得瞬间龇起了后脖颈的寒毛,忍不住反手兜头给了他一爪,炸着毛说:“杂毛狐狸!谁是你爹?老子才没有你这种皮包骨头的小瘦崽子呢!”
殷幼仍保持着狐狸原形,牙咬着掀开被子,前蹄一踏跳越到床下,又蹦上镜台,对镜一望,果真瞧见自己引以为豪的一身细白绒毛因尘土和干涸的血渍变得脏乱粗糙、横七竖八地乱龇着。
“脏了而已,”殷幼不由放低了声执拗道,“我才不是杂毛呢……”
他想到余郎不喜欢脏狐狸,于是又跃下镜台去到雪狼跟前:“有水吗?我想洗洗。”
雪狼神情复杂地俯视着脚面前这个只有他肉垫大小的小崽子,不由问:“这就好了?老子刚捡你的时候,你还像一条死狐狸那样躺着呢!”
“我本来就是狐狸,”殷幼蹦了蹦去咬雪狼的前臂,“而且我现在感觉好极了,还筑了基,余郎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
“啧,”雪狼翻起被殷幼咬住的爪子晃了晃,用肉垫将他推开,定睛审视他,“好像是筑了基。”
雪狼神识一扫殷幼,挠了挠脑袋:“伤成之前那副德性还能升阶?连筋脉都给筑基重塑了?走的什么狗|屎运?”
修仙者在筑基时洗筋伐髓、重获新生,半妖也不例外。
殷幼用爪子抓雪狼胸脯的绒毛道:“到底有没有水给我洗澡?你救了我,是想要我的血吗?”
雪狼琢磨着这小崽子好像有点儿自来熟。
他挥挥手从袖里乾坤凭空掏出个木桶,往里头掐了个清水诀,眼瞅着殷幼朝水里跳了进去,这才恍然一拍脑袋:“不对啊,你小子都筑基了,怎么不自己掐引水诀?”
“余郎说第一次到陌生环境要先沉住气多观察,你住这么好的屋子显然是不缺钱,既然救了我,又让我睡在有锦垫的榻上,应该是有求于我吧?” 殷幼道,“既然对我有所求,那为什么不能帮我弄点水洗澡呢?”
“求你?一个还没俺巴掌大的小杂毛,俺有什么可求的?”雪狼嗤笑一声,“你左一个余郎右一个余郎,那余曜希是你什么人?你俩什么关系?”
殷幼张口要说,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忽然又改口道:“我才不告诉你呢,咱俩又不熟。”
雪狼气笑,用一根长指甲勾着殷幼的腰链把狐狸从浴桶里提起来:“你这链条哪儿来的?看上去还挺不一般。”
“放我下来!”殷幼四只脚悬空扒拉着,“那是余郎给我的,你弄坏它,余郎第一时间就能知道。”
两条银白色链子共联共感,这边殷幼的腰链断了,那头余东羿的脚链也会跟着断。
但殷幼亲眼瞧见余东羿昏迷着被魔尊抱走,余郎现在生死未卜,殷幼拿余东羿来威胁雪狼也是有点心虚的。
“啧,麻烦。”
雪狼一甩手,将殷幼重新抛回水里摁了一阵,看殷幼咕咚咕咚吐了不少泡泡,这才把人捞起来。
“噗!”殷幼呛得难受,整条狐狸都湿得狼狈极了,一出水面他就朝雪狼吐了一口水花,尽数喷到了雪狼的毛绒胸脯。
“嘿——小狐狸崽子!”雪狼也很爱惜自己的皮毛,见殷幼把脏水往他身上喷,不由条件反射一松手把狐狸甩了出去。
好在半妖身子骨耐造,殷幼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又洗起了自个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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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曜希是怜霜尊座下首徒,与尊主关系非同一般的亲厚,修为也堪堪在元婴期,无论如何都不容小觑。
听殷幼提起如今在烽火北尊主身侧的余曜希,雪狼多少是有点忌惮的。
雪狼盯着殷幼洗干净,又扔了一身寻常衣裳过去,就说:“洗干净了?洗干净就跟老子走。”
殷幼狐疑道:“干嘛?”
雪狼道:“出门办事。”
天门台城的城门结界一朝不解决,雪狼在城外的数百的孩儿们就一朝派不上用场。
天门台城地理位置特殊,是紧挨着玄清宗旧址山峰的第一繁华大城,要想在此界山峰重新建立一番势力,雪狼拿下天门台城都是势在必行的。
“可以,但我饿了,要先吃饱了才行。”
雪狼化成人形也是一个英俊魁梧的络腮胡子大汉,跟殷幼化成人形的稚嫩少年模样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少年牵着大汉腰侧的短打衣摆,仰头嚷嚷着说肚子饿。
雪狼平日里接触的下属和酒肉朋友都是五大三粗的,乍然一挨得离这唇红齿白的小家伙那么近,只觉得浑身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