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也没用,我不会做给你吃。”展匀伏暗示他说,“你要是识相的话……”
“知道,”余东羿笑了笑说,“也该换人出来溜达溜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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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匀伏满怀着期待进了厨房,洗菜,切菜,处理海鲜,炖汤……
等他把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的时候,才发现海中小屋已经焕然一新。
是余学长。学长将他俩的行李从后备箱里拿了出来,收拾摆放好,又勤勤恳恳地换了新的床单和被套,甚至还打扫了一遍客厅和卧室的卫生。
餐厅的桌子上摆了一只瓷瓶,瓶子里插了一支含苞待放的香水百合,是学长从车里拿来的。
正值黄昏,红澄澄的阳光毫无保留地荡漾在了粼粼的波涛里。
闻到若有似无的花香,展匀伏感到愉悦极了——
因为他的学长不再像那个流氓痞子一样大咧咧地敞着臂膀,反倒是换了身浅色的宽松居家服,就这样以多年前闲适的模样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学长,”展匀伏凑上去拥抱他,环住他的腰,“该吃饭了,我做了你最喜欢的那几道。”
“哦?”余学长欣喜地闻了闻鲜汤逸散出来的芳香,不由莞尔道,“还是咱们云福最了解我。”
余学长在影视电影学院学的是导演专业,他对中外许多知名的影视作品都有极其深刻的见地,尤其是有关镜头语言的一些想法,每每都令展匀伏敬服不已。
“没想到这五年来出了这么多优秀的作品呀?”饭后,余学长系起围裙和他一起在水池边洗碗,一只手里捏着海绵,另一只手去牵他说,“没能亲眼看到你的处女作首映,是我的遗憾。”
“不用这样,”展匀伏的手伸在碗池的白色泡沫里,感受到男人的手指缓缓穿过他五指的缝隙,与他紧扣,不由地说,“学长要看的话,现在也还来得及。”
于是洗过碗后他们就相携一起去了负一层的放映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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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映室自然也是被海水包裹起来的。
室内灯关闭,阴暗中幕布降下,投影仪一打开,炫彩的光就从四围的海水中隐约折射出来,仿佛置身于一个梦幻仙境。
他俩相互依偎,看完了一场悬疑电影《浮沉》,也就是帮展匀伏摘得影帝桂冠的那部作品。
“这里,你的神态转变非常细致,包括嘴角和眼尾细微的一些处理都很棒,”余东羿说,“但如果是为了表达主人公在努力拼搏之后却发现所奋斗的一切都是虚无的空洞的那种绝望的话,或许你可以尝试将情绪的爆发点再往自身内扣一些,而不是处理得像被谁辜负了一样。”
展匀伏垂下视线说:“……当时我是想到那个他背叛我的那一天来做的诠释的。”
如果要通过自己的切身感受来展现一无所有的绝望和懊恼,没有什么比在美梦中一觉醒来发现事业和爱情统统毁于一旦更能触动他的。
“抱歉,”余学长珍重地吻了吻他的额头,“是我做的不对,没能从他手里保护好你。”
展匀伏问:“如果学长你也像这部电影里的主人公一样,浮沉半生却发现所要追寻的秘密实际上只是一个谎言,你会怎样做呢?”
“他要寻找的乐园,其实也并不一定就只能是浮空岛吧?”余学长说,“即使从地下城千辛万苦地来到了所谓的浮空城,牺牲了所有的同伴,却发现那个被他们想象成伊甸园的浮空城其实只是一座废墟,这也并不意味着他所努力的一切就是白费的。如果是我的话,光是站在浮空岛废墟上的那一刻,就应该已经意识到自己找到真正的乐园了,毕竟——”
“出生在乐园里的人们并不知道他们所活着的地下城就是人类世界仅存的最后的乐园,有时,只有离开才能看清楚离开之处。”
展匀伏想到那个离开他五年又与他重新再遇见的痞子余东羿,不由问说:“哪怕你已经失去了爱人、朋友,又被全体地下世界的人们视为恶敌,你也觉得这样是值得的吗?”
“值得,”余学长一副坚定而确信的神情沉声说,“因为他已经达成了同伴的夙愿。前往乐园浮空岛是与男主结伴的所有人的执念,他们一生的信仰就在那里。从这种意义上来讲,那些怀有夙愿的人在踏上浮空岛的上一秒主动选择牺牲,将仅存的机会献给主角,这种奉献是一种伟大。而这些牺牲的人被瞒在鼓里死去,没能知道乐园其实是一座废墟的真相,未尝也不是一种命运留给他们的宽容和善良。”
“至少在选择逝去的前一刻,他们都还是满怀着对乐园的憧憬和希望的。”
“可背叛终究是背叛,”展匀伏说,“女主为了让男主逃避来自地下仇敌的追杀而刻意编造出了这么大一个谎言,她不惜付出巨大的代价让所有人都信以为真。而男主却不得不被骗着接受了女主对他的好意,在前往乐园的路上吃尽了苦头。女主从来没有问过男主想不想接受这样的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