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熙帝以血建国,难免杀伐果断,却不失为一位圣明君主。
他在位的这数个月里,大晏版图西扩至西夏,北境更是快要抵达匈奴王庭,内部灾祸尽数平复。乱世当用重典,经过大刀阔斧的改革,高度的中央集权带来的是行政效率由上至下的快速执行,各州之间通过资源调配协同合作,俨然已初见大国气象。
“废话勿多,我是来给你再截一臂的。”邵钦同样没有倨傲,在余东羿面前,他仍然自称“我”而不是称“朕”。
“那这次切右边的小臂呗?”余东羿聊胜于无地笑道,“右手还好,反正五个指头都已经没了。倘若等切到左边,我就不好提裤子了。”
“嗯。”邵钦要带他到刑房,领余东羿出了屋。
这屋就在水边,正对着碧汪汪的一片湖,风拂过湖面,掀起一阵波澜,鼻翼间有沁人心脾的爽朗馨香。
“海棠花开了,记得湖对岸那里种了一片,咱俩以前还去赏过。”
余东羿闲散地说笑,邵钦不理他。
余东羿道:“春光好,以忱陪我去看看吧?”
邵钦就缓步在他身前,听言身形顿了顿,道:“不去。”
余东羿一挑眉,又试探道:“那我就让美人叔叔陪我去看看好了?”
邵钦挺胸抬头,脊背笔直得好似一棵青松。余东羿就从在他身后欣赏邵钦那健壮厚实的腰背,视线在他的脖颈停留。
良久,邵钦脚步一转,道:“走吧,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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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登船还是结伴着潘无咎,这回,同样是一叶扁舟,同样是趴卧着青苔地船板和两柄摇桨的长杆,却早已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余东羿挨得邵钦很近,他想说些或许能让这具躯体里的某一缕灵魂熟悉的话。
“风有些凉……”
邵钦斩钉截铁地打断他:“我穿得足够。”
余东羿失笑:“是我觉得湖风微寒,钦钦,能分我件衣裳吗?”
“你去摇桨,摇热了就不冷了。”
邵钦当真好生无情。不过他原本就仇视余东羿,不把他头摁进船底就已经不错。
余东羿逗趣试探了几句,发现此时的邵钦虽冷言冷语,却一反常态的有问必答。
余东羿摇了半晌,故意甩手哀嚎道:“手累了钦钦,该怎么办?”
邵钦不多废话,伸手拿杆子:“换我来。”
“哎——”余东羿握住他的手,眨了眨眼,“这么好的美景,就不能稍微歇一会儿吗?”
船在湖心飘荡着,伴着清爽的阵阵湖风,已随意摇晃了许久。
邵钦僵硬地把手从余东羿手掌下抽出,犹豫了一阵说:“时间已经够久了。”
“可我觉得还不够,”余东羿凝视着他的双眼,不要钱的情话往外倾斜,“和你一起,再待多久都不够。”
说完他就吻了他,一吻毕,邵钦皱着眉错开脸,气息微喘:“我马上就要斩断你的一截手臂,都这样了你还要亲,真是自甘下贱……”
“到底是谁自甘下贱?”余东羿爱怜地抚摸着他的侧脸至下颚,再往下抚摸他的胸膛,缓慢而低沉地说,“亲你为什么不反抗?明明可以杀了我为什么只截肢?别跟我说是为了你的仇人死前那一面之辞,如果真是如此……邵钦,你贱不贱啊?”
“你以为我不想吗?我只是……”邵钦心脏狂跳,翻腾的情绪令他难以自持。
“只是什么?终于你要承认了吗?”余东羿贴上他的胸膛,“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到底是谁?他会取代你吗?他会愿意和我亲昵、与我接吻吗?”
邵钦逃避似的闭上了眼,紧张地畏惧着男人的靠近。
“喂,别那么恐惧呀?陛下。余郎又不是洪水猛兽。陛下要是再这样被动下去,会让余郎以为一会儿就能在这艘小舟上叫着叔叔的名字把你给操了呢?”
邵钦惊骇地睁开眼,怒瞪他说:“你这个……疯狗!”
他忍不住伸手推拒,却像掌心黏在余东羿胸膛上一样,既无法使劲,又无法忍住不触摸。
怎能如此?他到底在做什么?
“陛下痴迷于我的身体,这并不是一件什么值得羞耻的事情啊。”余东羿带着他的手抚摸,像过往无数次做过的一样,“这具身体又长了几岁,也健壮了许多,很快就能成熟到令陛下最满意的时候了。”
“别再说了……你真的……余慎!”
不知何时,那位英明勇武的陛下俨然因为某种不知名的怒意或恼恨而涨红了脸,也泄了气,他在无止尽的精神与躯体的双重矛盾之下疲累了,斗争到无可逃避,转而懈下了心神,开始任由情绪一时的放纵,像一叶扁舟一样随着风和湖水漂泊、晃荡,最后被卷入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