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归鹤是听话的,持着余东羿留的字帖,他找上了大理寺,凭借一身花魁风雅略使以手段,就成功攫取了冯渊的欢心。
半年后,余成明暴毙,死于凌霄卫刺杀。
再数月后,燕京大照金玉帝举行照天游祭,余东羿与邵钦二人自沧浪宫地下河逃走,余氏篡权谋位,率余氏大军于凌霄塔与阉党派系决战,就此惨败。
冯渊本是清流一派,不沾染是非,可耐不住冯家也是燕京城里响当当的大家族,牵一发而动全身。潘无咎本就见不得慎儿身边这些与他亲近的所谓师门兄长,在朝堂上对冯渊那是尖声刺语。
这样没过多久,冯渊逼不得已地率一众家眷举家逃往江南。熟料到了江南一看,苏扬诸姓居然也被凌霄卫搅和得鸡犬不宁。
阴差阳错之中,冯渊只得带着他的心仪之人归鹤,来到了地处西南地渝城。
将将好,渝城太守余怀与冯渊同是出自邵太傅一家师门之下,看在这点儿情谊的份上,渝城太守收留了冯家。
按说事情到渝城就该尽了,自己一家人也能继续安居乐业,在此休养生息。
冯渊也这样想。可任凭他一个满腹经纶的读书人千算万算,也没能算到渝城太守是个记仇的心机胖子,竟在田庄的事上摆了他一道。
是的,渝城太守说要卖给冯渊几个供他们族人吃用的田庄,而且狮子一开口就说要卖三万两,正好是冯渊手里仅剩的全部银两。
不买?不买就别留在渝州余太守的地盘,赶紧打包去苏州扬州找凌霄卫,继续像那几个被折腾得半死不活的江南世家一样任由九千岁磋磨。
买,但是太贵?贵是贵了点儿,但只要勤勤恳恳继续耕种,田里还有出息,总不至于饿死不是?
于是冯渊好生生一个读书人,硬生生被逼成了田间地头躬着腰的农夫,这么一耕,就是八年。他带领族人耕种了八年,才勉强多买了几亩地,又成了能握笔吟诗的地|主阶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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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东羿听完心都融坏了!小归鹤被他指岔了路,好好的花魁倌人跟着冯渊吃糠咽菜八年,都得是他的罪过呀!
所以一进了村院,余东羿就下马,捧起了那清秀男子的手,难过地心疼说:“难为你呀,果真变得粗粝了不少,是我不对。”
“公子?”
一旁啪哒一声,铜盆从手中坠落,刚剥好的翠绿豆角撒了一地。
归鹤呆愣地立在一旁,一眼就认出了太守身旁的黑皮男子,不由磕绊地说:“曜希公子?您怎么来了?怎么还……牵着小湾?”
农院里,余东羿觑了眼手里牵的俊俏少年,又瞧瞧一旁青年归鹤,霎时松了手,挠挠头道:“嚯,太久没见认错人了,不好意思啊。”
原来他牵的少年名叫小湾,是归鹤从燕京带来一路伺候的童子。
“无妨的,公子,”归鹤行礼,神色难掩激动望向他道,“阔别十年,公子丰神俊朗,更胜从前了。”
“你也长大了不少,” 余东羿看归鹤那舒展开的锋利眉眼,身材颀长,俨然长成了个气宇轩昂的俊俏青年,不由笑说,“师兄那糟老头子过得怎么样?没太欺负着你吧?”
归鹤听言一愣,当着自家童子和太守的面,他左右觑了一眼,低眉凑上去压着声音说:“冯大人正值壮年,又肯在榻上谦让于我,归鹤很好,谢谢公子关心。”
论岁数,十年前冯渊大约而立,如今正好也就四十多,没比邵钦和余怀大多少。再看归鹤的年岁,算算今年该有二十六|七。
“想什么呢?”余东羿朝他挤眉弄眼,顺道从袖口掏出一把邵钦给他的银票,塞进归鹤手里,“琉璃香鬓芳云粉,欠你的,可得着有机会还了。”
归鹤霎时意识到自己忖度错了公子的意图,俊脸一红,颤抖着声掩饰说:“这么远的事,公子居然还记着……”
“那可不?十年都过去了,想不到那个冯面瘫子居然还有被你小子拿下的一天——榻里榻外的拿下……哈哈不行师兄在哪儿?我得去笑他一遭!”
“哎公子!”冯大人最是要面子的,哪儿能因他说漏了嘴就被师弟戏谑?
归鹤吓得拉扯着余东羿的臂膀赶紧拦他。余东羿偏笑着要归鹤求他,逗得归鹤是又急又羞。
正打趣着,一道如洪钟般巨响的沉稳男声赫然传来:“哪里来了胡闹的老狸猫?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改不了你这臭脾气,非得逗弄小辈?”
“哎我的好师兄!我道谁这一声中气十足准备着出山了?师兄风采不减当年呐。”余东羿调笑他说。
“见过余太守。”冯渊朝余怀拱手,接着无奈地望向余东羿说,“又是满嘴胡言!我现在只不过是一介草民,哪里有山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