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军的封口何等严密?单单是一个有个位数兵士留守的村庄,都已经不分男女老少地尽数被杀了个精光。
“已占领的村庄就空空地摆在这儿,连半个探哨的都没有。是心大到不怕敌人从后方追来,还是另有玄机?”鼓八思考道。
“本将定的军防图本来就不曾在这里布兵,”邵钦已经将余东羿背叛的招儿看得很清,只皱眉说,“前方还有一座重镇苏安,我等……绕道前往莱阴。”
回五惊愕:“绕道!那苏安城里的百姓就全都不管了吗?”
“苏安城城门高耸,易守难攻。苏安城镇守白彻是与我私交莫逆……”邵钦收敛眼眸,隐隐咬紧牙关说,“只有绕过那里,到莱阴集结兵马,往上才能守住伊沃城,接应皇兄。”
他信白彻文韬武略,能抵挡敌人一时。但苏安城里的百姓才不到一万,又哪儿能长久地拦住照氏大军?
为今之计,敌暗我明,潘无咎凭借军防图将整个晏国的边防看得清清楚楚,邵钦却只能祈祷照军少往苏安城处分点儿兵,以给白彻一瞬喘息。
邵钦不得不牺牲白彻来争取时间。
想到那个曾与他和兄长谈天说地、共同畅想晏朝国运的青年才俊,一种面对庞然大物无力感,如浪潮般一阵阵拍打在邵钦的心头。
他还不知道照军主力在哪儿,更寻不到潘无咎与他决一死战,固然个人的骁勇是可敬的,但长远的大义才是保留实力活下去的关键。
兵马!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得手里有兵。只要绕过苏安城,集结了莱阴和再往上晏北各镇的五千兵,退而死守伊沃城,他邵钦就还能有一敌之力,接应兄长和禁军,谋求东山再起!
忍字当头!
当被阴莱镇守迎进城门,远远地望见苏安城上燃起的狼烟,邵钦狠狠地攥紧了拳头。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余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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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照军主力,中军大帐中。
“大手笔!三千精锐!几乎所有带来西北的凌霄卫都倾巢而出,先偷袭晏营,又奔往了大都。另有十万主力兵分三路,八万跟着凌霄卫直捣皇城,两万分别从左右两侧包围,屠尽边镇村庄。”余东羿感慨地拨弄了一下沙盘上的小旗子,“倘若邵钦这会儿还在大营,就该被咱们给包围了吧?”
潘无咎和他正身处人数最多、也最安全的八万大军里,被照军层层守护。
中军主力走得比较慢,自凌霄卫发动突袭来的这半个月里,余东羿就跟着全大军的脚步,隔两天往前挪一阵,安营扎寨,过两天又开拔启程。
总归,照朝的大军是在平稳地缓步推进的。前线早在十天前就与禁军交战,发动攻城,要拿下晏大都,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潘无咎向来是个有主见的,此番侵略的攻城谋略全都由他一人设计。整个中军大帐也早已成了潘公的一言堂,这里不设闲散谋士,只有进进出出的探子和兵将在禀报消息、等待尊主下令。
酷暑炎热,此时帐内没有外人,潘无咎正端着一杯凉茶,闲散地靠坐在余东羿身边,听他一问,勾嘴笑问:“会吗?”
“当然不会,”余东羿顺着他的话往下,轻笑说,“公公也讲过,小不忍则乱大谋。凭我对邵钦的了解,他应当已经看清楚局面,果断弃了几座城,潜伏在某处准备反扑了吧?”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像邵钦这种有本事的主,懂得当机立断、断尾求生,身边部下又忠心,一般是很难死得成的。
就连这次偷袭晏军大营,潘无咎足足耗费了三年之久,也没能成功让邵钦麾下死绝。
“那便莫要跟咱家提他。”潘无咎听不得余慎一口一个邵钦,五指一爪过来,将余东羿捏成了个鸭子嘴,尖锐的指甲刺进了他的嘴唇里。
“嘶!”大热天儿的,潘无咎那一只手跟九阴白骨爪似的,冰凉的指尖直接冻得余东羿一个激灵,痛呼一声。
他一哼,潘无咎立马就把手还回去了。
余东羿却眼尖地瞧见潘公左手无名指上的一抹银色,凑趣说:“呦,这戒指戴在您手上,倒还挺好看的……”
潘无咎听他调侃的话语,忽而一愣,神色略微有些动容,却被下一句话堵在了半程。
余东羿毫不上心地闲扯道:“……是哪位心上人给叔叔买的啊?”
潘九千的脸,瞬间冷在了当场。
什么叫一阵春风一阵冬雪?半句话的功夫,两人间的情形便急转直下。
“慎儿心心念念着你那男妻,是吧?”潘无咎如蛇蝎般阴冷地注视着他,危险的嗓音响起,“那边等你见过邵钦身死,再让咱家来考考你这点小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