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日照没能将前两晚的积水彻底蒸发。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响声,带起泥沙和水迹。
一时间,水花四溅。
女孩吐舌头的脸、蓬蓬的裙摆、拿弹弓的手,遭遇了从天而降的洗礼。
车子碾过水坑后,飞速驶过,往另一个方向开走了。片刻,车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崩溃尖叫:“啊啊啊啊啊——”
副驾驶座上的兰格同样被始料不及的事情发展方向惊呆,直到后视镜里的粉色人影在视野中变成一个小点,彻底看不见,他才转过头来看阎骁。
阎骁莞尔:“我一般不跟小孩子计较,但喜欢礼尚往来。”
“送她一点小礼物。”
笔直的车道通向前方,两旁大树遮天蔽日,把稀薄的太阳切割成一段一段的流光,覆盖在车窗上,映衬着阎骁那张脸,冷硬的下颌线和深邃的眉眼被柔光虚化了几分,变成温和无害的样子。
让兰格看得有些失神。
“看我做什么?”阎骁偏头撞上他的目光,笑得散漫:“想批评我啊?”
兰格搭在膝盖上的手,虚空地握了握,“谢谢。”
“主要还是看不得别人欺负你。”阎骁的眼神不似作假。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思维发散,突然凭空设想,“你说要是我们早点遇见,会怎么样?”
兰格不由顺着他的话问:“多早?”
“你还在读书,没念大学之前,或者更小,还在念学前班……”
阎骁被自己不切实际的假设逗乐,中二属性发作,“我这个人从小侠肝义胆,说不定会罩你,你能在学校横着走。”
兰格仰着白皙的脖颈,“真的吗?”
“真的,求求我就好了,多求几次。”阎骁勾着嘴角,“我耳根子软。”
兰格低头,也跟着笑了笑。
过了会儿,他说:“我小时候经常转学,不会在一个地方待太久,我们认识了也会分开,做不了太久的朋友。”
“怎么会,”阎骁满有把握地说,“我找人很拿手。”
或许是因为白天见过迪威科,还有从他口中提到的郦澜夫人让兰格感到介意,晚上兰格睡得不太安稳,梦到以前的一些事情。
梦境中时间线混乱,出场的人物混乱,有学前班的老师,有也高中年级主任,小街上的杂货店老板。
梦里他住在溽热潮湿像蒸笼一样的小屋里,母亲经常不回家,他独自趴在书桌上复习,书本上的字符凌乱,扭曲变形,叫人看不懂意思。
有一只小鸟喜欢飞到窗台歇脚,它长着浓密的黑色羽毛,展开后翅膀上有团形状不规则的灰。
兰格看着它飞远,瘦削纤薄的身体也跟着探出窗台,渴望如它那般飞出去。
还梦到帝国三皇子,梦里他不叫阿兹亚·温柏斯,是另外一个让人记不住的名字。
兰格背着书包走在路上经常看见他,对方身形比自己高大,肩宽腿长,把校服穿成痞子样儿,头发剃得很短,留一层看上去会扎手的青茬。
兰格看到他有点怕,但没办法避开,两人总会有交集。
他不远不近地跟在自己身后,有时会突然叫住他,抛来一根玉米,一袋牛奶或面包。
兰格不知道什么时候接受了他的靠近,两人会一起穿过升腾着热气的小街回家。
梦里兰格不再害怕alpha的靠近和接触,他们共享一碗酸梅汤解渴,被他堵在墙角接吻。
兰格被摁着后脑勺,抵在陈旧的木柜上,嘴角发痛发麻,迎面的热意将他紧紧包裹着,逐渐感觉到呼吸困难憋红了脸,却没有抗拒,任凭湿漉漉的吻落在腺体周围,喉咙里发出了自己听了也会脸红心跳的呻/吟。
alpha的手揽着他的腰,牢牢地支撑他的身体不下滑。
出租房的铁门被猛地打开,郦澜夫人愤怒的脸出现在门外。兰格被吓得缩成一团,alpha挡在他面前,后面的场景更加混乱。
兰格被惊醒,窗外一片漆黑。没有完全拉拢的窗帘边缘,洇着模糊的路灯光晕。
好像梦里大声哭喊过,连带到现实中,喉咙也又干又涩,如同被刀片划伤。床头柜上的温水早放凉了,吞咽下去有醒神的功效。
看时间,早上六点零七分。
兰格推开卧室门走出去,忽然想去花房看看那几盆栀子花。
庄园老管家还没回来,三皇子又不爱管事,佣人们起得都要比以往晚。兰格在路上没有碰到其他人,只有白袅袅的晨雾,微风中带着清晨的寒意。
玻璃花房挨着花圃,里面灯光充盈,有人在。
阎骁躺在宽大的藤椅上,双手交叉枕在脑后,身体随着藤椅的节奏轻轻摇晃。听见外面的脚步声,撩起眼皮看向门口。
兰格身形一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