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猝然亮起,怒道:“一定是那央嘉措的诡计,是他把尸体掉包的!”
“你错了!”
傅临风脸上线条绷紧,隐约可见咬牙的痕迹,面色铁青地把棺材周边、上下仔细查看了一圈。
他冷声道:“不是百济人干的,他们只是配合做了一场戏。本官也核查过,行刑前确实是符凌晔本人没错,但...”
眼神幽暗下去,他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他们是在行刑时动的手脚,救走了符凌晔!”
吕蒙挠了挠头,公主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之下射杀符凌晔的,观刑的人加上侍卫有百余人,他们如何能动得了手脚?
他百思不得其解。
*
端木敏缓慢地走在宫道上,仿佛游魂一般。
一路上不断有宫人向他行礼,他恍然未觉地走过,目光空洞失焦,脚步踉跄。
宫人在他身后低声议论着他脸上、身上的血迹和骇人的表情,一个个吓得好似见了厉鬼。
第256章 来去匆忙
淡薄的日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在地上洇出一道孤零零的痕迹。
端木敏缓慢、木然得近似呆滞地往宫外走着。
眼前的宫楼、树木、城楼纷纷倒退、模糊,逐渐变成一个个苍白混沌的轮廓。
就在他的五感都变得迟钝之时,耳边忽然响起一声断喝:“端木敏, 你打得这样轻, 莫非存心包庇她不成?!”
那时他站立在殿中央,心中有把千把尖刀在搅动, 手中的刑杖重若千斤。
芸儿静静地伏在他脚边,长发凌乱地散陈在金砖地上,如同疾风吹乱的涡云。
不断有血从她的身上流下来,滴滴答答,掉落在地上。
似乎听到了傅临风的怒喝, 她的身体悸动了一下,艰难地抬毫无血色地脸, 喘息着道:“端木掌印,你不必手下留情, 重重打吧,我不会怪你的。”
她整个人看上去支离破碎,黑白分明的眼中似蕴着一汪清泉,端木敏怔怔地看着她,心痛如绞。
她已遍体鳞伤, 难道是不想活了吗?
见他不动, 傅临风气急败坏地指着他:“你不敢重打, 看来你们一定是串通好的!”
“胡说!”芸儿颤声打断。
她额上冷汗密布, 忍着痛道:“掌印是君上身边人....丞相攀诬掌印, 便是往...往君上身上泼脏水。”
傅临风冷笑:“所以你还不快招供, 以免牵连无辜,你们的计划是什么?公主殿下现在何处?”
“我..不...知...道...”芸儿咬牙吐出四个字。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端木敏,给我往死里打!”
端木敏握着刑杖的手颤抖得厉害,眼中几乎要沁出血来。
傅临风的叫嚣一声高过一声,他在绝望中回头,濒死般的目光,无声地向齐允轩哀求,求他说一句话。
齐允轩端坐高处,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皱眉催促:“敏儿,你若不狠狠打,孤也保不了你了!还在犹豫什么?”
端木敏肩膀一塌,只觉心直直地坠落下去,生出无边无际的寒意来,这寒意渐渐化为愤怒的波涛,呼啸着灭顶而来。
他咬了咬牙,唇边浮起讥讽的笑,抬头时眼中俱是怨恨恶毒之色。
大不了鱼死网破,他一人顶下所有罪名,替她一死!
手腕被一只手陡然握住,那微微颤抖的手湿冷黏腻、满是鲜血。
他低头,触碰到芸儿虚弱却执著的目光,心蓦然沉下去。
只是那一瞬,他就读懂了里面蕴含的深意。
她在求他克制,求他保全自己。
如果他也暴露了,傅临风顺藤摸瓜,很快就能找到公主殿下和上官大人逃走的线索。
到那时,她的牺牲也失去了意义。
“还愣着干什么?打啊!”分不清是傅临风还是齐允轩在说,又或者两人齐声怒喝。
端木敏簌簌发抖,面色死灰,心知今日在劫难逃。
他们如同岸上濒死的鱼儿,逃不开刀俎的命运。
她的目光哀怨,分明在求他成全,成全她护主的一片忠心。
可是....可是谁又来成全他呢?
他也有心啊,为何要如此待他?
天人交战一番后,他深吸了一口气,痛苦地闭上眼睛,喉头发出压抑而沉闷的一声高喊,“好!”
说罢蓦地睁大了眼睛,异色的双瞳似要沁血来,高高举起了刑杖。
尽管他竭力控制落杖的力道,但在傅临风和齐允轩的双双逼视下,他身不由己地使了几分力气,打在芸儿身上的刑杖比方才重。
她身上伤叠着伤,后背已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然而,落下的每一杖,都像刺向他胸口的刀,锥心刺骨。
芸儿咬着唇忍耐着,不时发出痛苦的闷哼,被打得痛得狠了,连神志也有些不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