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嬷嬷欠身,笑着回道:“确实有喜事,今日早朝, 那罪臣上官逸的判决已经下来了。”
一阵风拂起宫装的裙摆, 寒意直往身体里钻, 雪若拢紧了披风, 微微侧头, “哦....如何判决的。”
赵嬷嬷观察着她的表情, 接口又说:“那上官逸罪大恶极,十恶不赦, 判了五日后斩首。”
雪若的目光停在远方流动的云上,好半天才点点头,“甚好。”
说罢瞥了赵嬷嬷一眼,似笑非笑,“嬷嬷对朝堂上的事情也如此关心?”
赵嬷嬷神色一凛,忙低头回道:“此等大快人心之事,宫内人人都盼着呢。”
雪若勾了勾嘴角,似会意点头,“原来如此。”赵嬷嬷还要说什么,只听她冷声道:“走吧,太后还等着问安呢!”
赵嬷嬷立刻闭嘴,刚要迈步,雪若却回过头,看了一眼赵嬷嬷身后的芸儿,诧异道:“芸儿,你哭什么?”
芸儿抹了抹脸,红着眼睛不甘道:“没有哭,就是风吹了沙子进眼睛里了。”
雪若转身上前,掏出一方丝帕替她细细擦去泪水,又掰开她的眼皮吹了吹,笑道:“好了,没沙子了。”
不料芸儿眼泪如落珠一般不停掉下,拉住雪若的手,哽咽道:“殿下,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
雪若一愣,喃喃道:“想不起来什么?”
赵嬷嬷眼锋如刀一般划过来,截断了芸儿后面的话。
芸儿蓦地想起傅临风昨日对他们说的话,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谁若敢在殿下面前提及半句她与那罪臣的事,立刻打死,绝不轻饶!”
面对雪若询问的眼神,芸儿吸了吸鼻子,垂眸看向地面,低声道:“奴婢是说殿下想不起来,奴婢有迎风落泪之疾了吗?”
雪若想了想,叹道:“确实想不起了,如今我这记性是越发不好了。”
她拉起芸儿的手往前走,抚摸着她的手背,边柔声道:“那你低着些头走,别吹到风了,眼泪打心里来,流泪伤的可是心啊....”
芸儿侧头,望着她平静无波的神情,听着不徐不疾温和的声音,一时百感交集。
若能永生永世忘记,倒也罢了。
就怕有一天殿下找回了自己的心,怕是要痛不欲生了。
她不敢再往下想。
然而朝堂之上,当傅临风宣布了对凌晔处斩的判决后,大殿内片刻沉寂之后,立刻有大臣出列启奏。
“臣启君上,昨夜长乐城中出现为上官逸喊冤的传单,传单上说傅丞相与北魏勾结,找人做伪证陷害上官逸在东梁杀害先太子。而做伪证的那个人,原来是个北魏的太监!”
白发老臣的话语刚落,满朝哗然。
傅临风面色骤沉,厉声道:“屈阁老,你不要仗着自己是三朝元老,就可以包庇罪人给本官泼脏水!”
屈阁老并不看他,而是向着龙案后的齐允轩拱手,沉痛陈词:“君上,北魏近日在边境陈兵数万威胁我国,大有趁我夏州与卑兹罕战事胶着之时坐收渔利,而在此时斩杀抗敌名将,将重挫军心啊!”
他的学生,礼部侍郎也出列附议,“请君上将作证那人带上殿来对质!”
“一派胡言,”站傅临风的大臣们立刻有人跳出来,“上官逸的罪证是板上钉钉,尔等竟然想替这样罪大恶极之人翻供吗?”
“对!左相大人为国鞠躬尽瘁,岂容你们随意质疑?”
殿上的纷争被齐允轩一记低沉的咳嗽声打断,他脸色发青,撑着手臂坐在龙座上,表情阴晴不定。
冷冽的目光扫过傅临风,齐允轩清了清喉咙,“左相乃国之重臣,竟然有人胆敢攀诬,孤定要严查不贷!”
傅临风心头一喜,颔首道:“君上明鉴,臣感激涕零!”
他侧目瞥过跪在殿前的凌晔,见他神色从容淡定,似乎殿上的争执都与他混不相干,不由心底升起恼怒。
傅临风心底冷笑,死到临头,倒看你还能强撑到几时?
“孤对左相忠心深信不疑,他怎会陷害这罪人?”然而,齐允轩话锋一转,“来人,将那作证的李申带上殿来对质!”
傅临风有些意外,诧异地望向龙座,随即接触到齐允轩淡漠而威严的眼神,让他心中一凛。
他自然没什么可心虚的。
当年斥候营人人都知道那些事情是凌晔干的,李申与凌晔那时并无交情,他只是如实作证而已,而且他说凌晔毁了斥候营,让他无家可归,所以愤然出来告发他。
只是齐允轩竟然会宣李申上殿,让他有些意外。
这是对他的不信任,还是对他的太信任,他心底说不出的古怪。
李申很快就被侍卫们带到大殿上,跪在凌晔身前几步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