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彦稳了稳神,哑着嗓子道:“是的,夫人。小人是受少主之托,给夫人带一封信和一句话的。”
少主?果然他们是守护凌晔的暗卫,只是当时凌晔失忆不认得他们。
如今,他替凌晔前来送信,难道,难道凌晔依旧恢复记忆了?!
雪若依旧维持着笑容,轻轻用力,努力控制着不让放在桌上的手被看出在发抖,“哦...什么话?信在哪里?”
心里压着太多情绪,分不清是喜是悲,还是惊恐。
余彦将已在手上握出汗的信笺双手高举,他的头压得更低,闭上眼睛,停顿了一下,一口气说了出来,“少主说,他已经记起所有的事情了....他说与夫人的缘分早在一年前夏州那场大雪之夜就已结束....他说种种都是他的错,是他对不起夫人,只是往事不堪,不愿回首,惟愿夫人忘却前尘,平安喜乐....”
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
余彦说完,半天没听到雪若出声,便抬头去看。
雪若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坐着,似乎被施了定身法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她眼珠动了动,轻轻“哦”了一声。
从听到“夏州那场大雪之夜”时,她的心就蓦然沉入了冰湖。
他终于想起了过往发生的一切,那个雪夜发生的事情是她心头永远的伤疤,是她想提而不敢提的隐秘。
然而日日担心的事情在这一刻发生了,她却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反而有种解脱的释然。
她撑着桌几站起来,慢慢地走过去,从余彦手中拿过那信笺。
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拆开了那封信。
是凌晔的笔迹。
简短的几句话她看了很久,直到字迹变得模糊不清,唯有“和离”两个触目惊心的黑字在眼前不断跳动......
喉头泛起腥甜,被她强忍着咽了下去,缓缓道:“符凌晔,他人呢?”
余彦一怔,皱着眉头不肯抬头,闷声回道:“少主....回故国去了.....让夫...您不必再以他为念。”
雪若脑子有些懵,分辨不出此刻滋味,只是失神地握紧了手中信封。
手心被什么硬物戳痛,她低头查看,捏着信封一角提起。
一枚墨玉印章从信封里掉出来,正好落在了她的掌心。
她的视线停留在熟悉的、刻着古朴花纹的玉章上,目光渐渐凝聚,有了些许神采。
“我知道了。”她平静地回复。
余彦抬头欲言又止,小心翼翼道:“少主说将此宅子留给您,烟云涧乃避世桃源,您若喜欢可长居于此....”
雪若转过脸看他,温和道:“我也正有此意。”她话头一转,“多谢将军前来传话,天色不早,不如在此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启程出岛吧。”
余彦一怔,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旋即低头躬身答应,抹了抹额上的汗珠,丫鬟婆子都闻声围上来劝慰雪若。
他悄然退下,如释重负地走到院子里,抬头四顾,走到隐蔽地角落里吹了一记口哨。
临行前少主交代,若夫人悲伤啼哭,或是破口大骂,定要好言相劝稳住她。若夫人平静淡然无甚反应,则需要提起十二分的心,无论如何,不能让夫人离开烟云涧。
他受命在烟云涧守住夫人十五日,这十五日务必要确保夫人平安无虞。
余彦心里有些沉重,深知责任重大,但从戎多年让他对自己的防守能力还是颇为自信的,更何况所有进出的船只都已被他派人控制住了,接下来这十五日,没有人能离开烟云涧。
*
是夜,海上升起浓雾。
夜半时分,浓厚的雾气将整个烟云涧包裹起来,这个远离大陆的小岛似乎从地表消失了。
晨曦的阳光照过来,雾气渐渐消散处,一叶小舟“吱吱呀呀”地摇了出来。
小舟上并没有船夫,穿着粗布衣裳的雪若和绿俏两人,在小舟的一头一尾,努力地划着船桨。
“夫人,您休息一下,划了一夜的船,手都要僵了吧?我一个人划就行了。”绿俏关切道。
“不用。”雪若只简短地回了两个字,手依旧不停地划着浆,她侧过头停了一瞬,“你若累了,便歇一会儿吧。”
“我不累,我不累。”绿俏连忙回答,用力划了两下,两颊红扑扑的。
“夫人,我们为何要半夜离岛....”绿俏终于问出憋了一晚的话。
雪若定定看向海平面中点点金光,“再晚些,你觉得我们还能离开吗?”
绿俏顿悟,想起昨夜她们从宅院后门离开时,特意走了隐蔽的小路,走到后山上回望,见他们屋子周围隐约有人影出没。
“难道街市上出现的那些人是冲着我们来的?”绿俏有些后怕,声音不觉颤抖,“他们想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