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竟然是雪若。
她站在一棵蓝花楹树前,披着晴雪颜色披风, 紫色的花瓣飘落在她肩头。
她向他挥手作别,带着清澈的笑容, 明艳的容颜黯淡了身后一树烟霞。
扬鞭启程时,他满脑子里都是宫殿前花树下那个娉婷的身影。
“燕...熙...宫”
他在心中低低地吟出这三个字时, 连自己都吓了一大跳,这是什么地方,方才的场景中雪若为何会穿宫装,他又为何会身披战甲,难道白日中邪了吗?
用力晃了晃脑袋, 骤然抽回神思。
眼前的庭院一片寂静、只有阳光下婆娑的树影。
胸中忽地毛辣辣刺痛难耐, 他忍不住用力咳了起来, 喉间涌起腥甜, 放下帕子时, 赫然见上面出现一道鲜艳的血痕。
“晔哥, 晔哥...”许晗咋呼的声音比他的人先出现在院子里,凌晔吸了口气, 不动声色掩了帕子。
“什么事情?”他清了清喉咙,隔着窗口问许晗。
许晗兴奋道:“你上次让我去打听的戏票,我打听到了。笑广林明年开春会去平临巡演,这演出票可是千金难买啊,幸好何大哥神通广大,帮你们弄到了两张票。”
笑广林是个闻名天下的滑稽说唱班,他们的喜剧段子既有家长里短、风花雪月,又有针砭时事的辛辣调侃,令人捧腹又发人深省,因而广受老百姓的追捧。
听完许晗的话,凌晔脸上露出笑容。
他知道雪若爱听书,上次在酒楼里听了上官逸的那段书,惹她平白难过了一场。
因想着让她听听开怀舒心的内容,又无意间听说了笑广林,他便一直放在心上。
从许晗手中接过戏票,看日期是隔年的三月初九,距今仍有数月之隔,便在书案上的便笺条上写了个批注,将戏票随手放进了抽屉内。
“先别告诉她,到时候给她个惊喜。”他向许晗吩咐着。
“知道啦。”
凌晔想了想,道:“对了,明日再替我给何兄送一封信去,我还有一事要拜托他。”
许晗从凌晔屋子里出来,想起一早都没见到殷歌,也不知她去哪里了。
前面铺子和后院找了一遍,难道她跟雪若一起去买菜了?他不放心地去院子外转了转。
果然在林子里见她一人正坐在湖边的大石头上,紫色的襦裙披散下来,像开出了一朵喇叭花,她手里托着一把碎石子,一下接着一下往湖里扔。
“呦,大白天的在这里躲懒呢。”带着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许晗拍了下她的肩膀,“怎么偷懒也不叫我一起呢。”
殷歌侧脸过来,嫌弃地躲开了他的手。
许晗呆了呆,有点结巴了,“你....你怎么哭了。” 她眼皮浮肿,鼻子红红的,脸上纵横着泪痕。
殷歌定定地看着湖面,忽地将手中的石子一股脑儿全扔进了水里,看着一圈圈的水纹,眼泪不住往下流。
“殷歌,谁欺负你了?”许晗慌了神,他在身上摸了半天,才想起随身带帕子的习惯是凌晔的,不是他自己的,只能小心翼翼道:“这湖水惹你啦...”
殷歌恨恨道:“湖水没惹我,湖面上的涟漪看着烦人!”
听出了她一语双关,许晗肩膀一塌,在她身旁坐下,叹了口气,“你怎么还是那么死心眼呢?”
殷歌吸着鼻子,伤心道:“你说,晔哥真的喜欢雪若姐吗?还是因为她长得跟那个涟漪一模一样?”
“当然喜欢的是雪若姐,从头到尾喜欢的都是她啊。”许晗无比肯定,他没办法说,其实你以前看到的那个涟漪,就是雪若姐啊。
“可是他不是失忆了吗?”殷歌还是不甘心,“以前的感情哪里还记得?”
这次来千灯镇,是她复明后第一次见到雪若,她知道雪若是夏州的公主,也猜到了她定然容貌出众,可是当她见到与当年涟漪一般模样的脸是震撼不已,心里涌起无数的疑问,找不到答案。
雪若并没有想象中公主的架子和傲娇,亲切如邻家的女孩,让她添了几分好感。
她想起凌晔失忆了,轻易就相信了他们是表兄妹,而雪若和许晗也心照不宣地没有拆穿她,他们虽以夫妻相称,却若即若离保持距离,她又无意中发现他们有名无实,暗自心喜,存了一线心思和希望。
“哎,这事情跟你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许晗有苦难言,只能再次强调,“总之晔哥喜欢的,且唯一喜欢的人,只有雪若姐!”
殷歌把头埋进膝盖,肩膀一抽一抽,哽咽道:“原来我以为他们只是挂名夫妻,没想到....呜呜呜”
“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他们真的圆房了... 呜呜呜”殷歌脱口而出,“我这次回来,看见齐雪若的....”哭泣止住了她的话,那日雪若烧菜时卷起了袖子,她瞧见她的守宫砂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