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管事的这句话时,雪若蓦然活了过来,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对着凌晔咧嘴笑。
珠帘后,眸光流转,漫不经心地向他们瞥了过来。
主事的大管事朗声道:“两家的货品不相上下,难以抉择,最终请庄主示下,不如我们来一项游戏助兴,请两家掌柜参与比试,赢的那家便可获得蓝玉庄的妆奁订单。”
众人闻听,都来了兴致,纷纷道:“什么游戏?”
雪若一脸莫名,竞争标书不比货品和价格,却要比试什么游戏。她看向远处香雪海的掌柜,那个中年男子也是满头雾水。
凌晔敛容沉吟不语。
“射雁!”管事高声道:“如今正值北雁南飞之际,不如由两家商号各射十支箭,射得雁多的商号为赢家。”
场上议论纷纷,货品竞标竟然以才艺比试来决定中标者,真是闻所未闻,既荒唐又新奇。
香雪海的掌柜胡彧年轻时曾经参过军,一听比试射雁,顿时成竹在胸地哈哈大笑起来,“雪记”那边一个纤弱女子和一个白面书生,看来这标书非香雪海莫属了。
凌晔看着雪若,忧虑道:“要不....退出算了?”
雪若摇头,不服气道:“哪有不比就认输的道理,我的箭法虽然一般,但他也不一定好哪里去。”
她马上被自己的话无情打脸。
胡彧原在军中就是在骑射营麾下,原是一等一的箭术高手。
比试的场所设在后面花园里的一大块空地中,花园飞阁流丹,古树参天,树下早有仆人摆下了桌椅和茶水。
拿到了标书的商铺众人一边吃着瓜子点心,一边悠闲地看着两家胭脂铺为争夺订单而进行的跨领域比试,优越感爆棚。
雪若的箭法在这一两年中有了明显的精进,尤其是在那个时空跟着苏辰频繁地出任务,在一次次真刀真枪的实战中,箭法得到了极大的锻炼和提高。
她挑选了一柄轻巧的弓,首箭飞出就射中了一只路过的大雁。
众人一阵赞叹鼓掌,也有人交头接耳低声议论,怎么“雪记”让女人来跟男人比试,她同来的那个男人怎么无动于衷地坐着。
雪若专心瞄准,只当没有听到背后的议论,凌晔面无表情地坐在她身后,静静观看。
古树掩映的楼阁之上,穿着华服的窈窕身影端坐在栏杆后,专注地看着庭院中的比赛,秀窄修长、肤若凝脂的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右手中指上,硕大的蓝宝石戒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戒托上雕着一个精致的骷髅。
雪若低头看了眼箭匣子,还剩最后一支箭了,一旁的唱分的高喊“六中”,旁边的胡彧也只剩一支箭,但他射中了八只大雁。
方才她一开始与胡彧不相上下,但随着大雁被射下后,后面的大雁为了躲避箭的袭击,越飞越高,几乎要钻入云层,以她的力气射出的箭射程有限,孔武有力的胡彧渐渐占了上风。
就剩最后一支了,就算胡彧这支箭射不中,她也绝无可能胜过他。
老天好像听到了她的心声,胡彧这支箭果然射偏了,战绩停在了八只上。
但这对输赢的结局没有什么改变了,所以他只是沮丧了一瞬,马上就露出得意的表情,扔了弓箭,好整以暇地看着雪若。
雪若叹了一口气,弯腰从箭匣里取出最后一支箭,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把箭搭上了弦。
凌晔坐直了身体,怔怔地看着她的侧影。
她脸上落寞的表情和隐隐发红的眼尾,仿佛往他胸中扔了一把碎石子,说不出的难过。
他知道她有多想赢得这个标书,只要有了蓝玉庄的订单,便可以将命悬一线的“雪记”焕发生机。
这是她倾注了全部心血的事业,如果眼睁睁地看着标书旁落,她心里定当十分难过。
眼前胜负攸关的重要时刻,却只能由她一个弱女子抛头露面独自承担,作为她的丈夫,他只能像外人一样袖手旁观,看着她落败,而后失意。
他不会射箭,帮不上她的忙,但却鬼使神差地站了起来,缓缓向她走去。
头有些隐隐发痛,他抚了抚额角,没有停下脚步。
脑海中不期然地闪现出一幕他从未见过的画面。
蓝天下一望无垠的绿色草原,王室彩旗迎风招展,鹅黄色窄袖箭装的少女扬手向天,袖中的弩.箭带着响声划破长天,白额头雁应声落下。
他也拿着弓箭,站在那个围猎场中,望着少女英姿飒爽的身影,喜悦又忧伤。
脚底踩着落叶,他一步步走近,眼前的情景,似真似幻,雪若与那黄衫少女的身影在眼前闪现、交错,重叠在一起,而他也与眼前幻影中的自己合为一体.....
从他站起来那一刻,后面楼台上观望的丽人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上半身前倾靠在雕花栏杆上,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