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两手用力甩着缰绳,赌气道:“我才不要吃酸的。”
马车跑得很快,风吹乱她刘海的碎发,身上的玄色薄衫不停拍打着身体。
“这是甜的。”苏辰向她这边挪近了些,低头打开纸包,不紧不慢道:“是你最喜欢吃的琥珀桃仁,我昨日买了随身带着。你总是给我买爱吃的吃食,这不我也买些你爱吃的,来,张嘴!”
雪若竖着耳朵听他说话,一听是琥珀桃仁,宁阳的特产之一就是这琥珀桃仁,这几日忙都没空买着吃,一听他这么说,脑子还在生着气,身体就很诚实地雀跃起来,很自然地按照苏辰的指令张开了嘴,衔走了他手指间的桃仁。
甜蜜的滋味在舌尖爆开,掺杂着炒熟的核桃带着油气的焦香,她眉头舒展,方才的困窘难堪消失了一大半。
刚要夸赞两句,转头看到苏辰气定神闲地笑着,又拿起一块桃仁准备要喂她,忽然又气起来了。
想起自己刚才百口莫辩的尴尬处境,他竟然还在笑。
“我不要吃,不好吃!你当我鸟儿来喂食吗?”她鼻子里哼了哼,断然拒绝糖衣炮弹。
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苏辰低头“扑哧”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雪若愈加气恼,语无伦次地辩解:“有什么好笑的?我的样子很可笑吗?方才在车厢里,我说的那些不是真话.....”
“我知道。”苏辰截住她的话。
他笑了笑,淡然道:“放心吧,我不会当真的。我母亲和沁儿她们不了解情况,你不必介怀。”
风声呼啸过耳,他虽然说得不是很大声,但雪若都听得清清楚楚,她在思忖是否还有必要再生气的时候,一件宽大的披风将她整个人都拢了进来。
修长手指利索地替她将系带打了个蝴蝶结,又接过她手中的马鞭和缰绳,把包着琥珀桃仁的纸袋塞进她怀中。
他的声音在隆隆车轮声中低沉清冽:“夜冷风寒,你身体方好些,切不可受凉了。”
微带责怪的话语,雪若听来心中却是暖暖的,默然捻了一块桃仁,塞进嘴里,细细咀嚼。
她侧头看了一眼苏辰,他正专注着望着前方,清冷月光中他的眉目深邃如画,眼中落下淡淡的落寞。
她移开目光,怔然望着前方渐露微光的天际,只见一轮半透明的玉钩挂在半空,心底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她愈发地想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回到原有的轨迹里。
那里有她要找寻的人,那才是她真实的生活。
这里的一切,包括苏辰,对她而言只不过是一场幻觉。
人不能在幻觉中有过多的羁绊,更不可以有任何感情的牵扯。
她撑着脑袋,惶然又不无内疚地想着。
两匹高头大马拉着马车不停歇地又狂奔了七八个时辰。
下了山后他们没有选择热闹的官道,改走偏僻的小道,沿途路过了一些小城和乡村,他们都不敢停歇,直到第二日的黄昏时分,两匹马已经累得吐白沫了,苏辰只能放缓了马速。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他环顾四野,想找个地方歇脚喂马。
他们原本带的一些干粮都放在那两匹放生的马上了,这马车上并没有准备干粮,十几个时辰跑下来,几人都也都饥肠辘辘了。
这一路狂奔并未停歇,纵使宁阳再派追兵,估计一时半会也赶不上来,他正揣测着,就见路边的竹林旁出现了一间茅草宅院。
开门的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人,见门外风尘仆仆的几人,不由一怔。
苏怀洛和沁儿已经脱下了囚服,换上了雪若准备的干净衣服,四人看上去就是过路普通百姓的模样。
老妇人仔细打量他们,听他们说是来自宁阳城郊,因为遭遇天灾不得不逃难去东边,路过此处要讨碗水,歇息片刻。
见来人不像歹人,老妇人热情地把他们迎了进去。
这宅院是个两进的院子,茅草屋远看虽然简陋,院子里倒是规置得井井有条。
屋前辟了一块四方地种上了丝瓜、豆角、茄子等各类蔬菜,东边的墙角的藤篱笆里养着一些鸡鸭,南边的大榕树下拴着一只老山羊。
老妇带他们进了正厅入座,屋内收拾得十分干净,一应简朴的竹制家具,她说老伴前两年过世了,家里两个儿子,一个从军去了,一个在外地经商,这里如今就自己一个人住。
说着给几人端上热茶,苏怀洛忙起身,施礼道谢道:“多谢婆婆。”
老妇人见她虽衣着朴素,却礼仪周全,再看其余几人,气质神态也与普通百姓迥然,心道许是宁阳落难的大户人家。
沁儿捂着杯子,一口接着一口喝着热茶,茶水下肚,她空荡荡的肚皮立刻很响亮地叫了起来,吸引了其余人的注意,她忙不好意思地捂住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