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桌上的修长手指无意识地蜷起,指甲抠住木头的缝隙,关节处隐隐发白,苏辰平静道:“她…在我小时候就改嫁了。”
雪若“哦”了一声,看着他的表情斟酌道:“那……我们这次要救的人,就是你的母亲和同母异父的妹妹,对吗?”
苏辰沉默了一瞬,才回答:“不错。”
她又想起了深山里那个孤零零的墓,“你…为何要离家...”
苏辰眼底渐冷,失去了最后一丝温度,缓缓道:“父亲家里的人唯恐我要争夺家产,便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后来,他们都以为我死了,还高高兴兴地给我修了墓。”
他语气平淡无波,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甚至还笑了一下,像在说一件十分普通的事情,就像和人讨论今天天气是晴天还是下雨的语气。
雪若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他的身世竟然这么凄惨,年少便不见容于父母,被亲人迫害,不得已跟着师父四处漂泊,后来师父受了重伤,他为了救师父不得以做了杀手。
难怪他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情模样,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苏辰面对那个妇人的时候神情复杂了。
因为那是从小弃他与不顾的母亲,又怎会没有怨恨和纠结?他实在太可怜了。
她心中难受,同情又歉疚地看着苏辰,自己这样追问身世对他有些太过残忍。
不由苦笑自己的痴心妄想,苏辰的出身看来与北魏王室八竿子也打不着。
苏辰说他年幼时母亲就改嫁了,从未听说一国的王妃可以改嫁他人,若是北魏王妃真的改嫁,这样的奇事定然传得全天下都知道……
在这个时空与上官逸相关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熄灭了。
见她拧着眉头,神色凝重,苏辰用筷子轻轻敲了敲她的碗边:“在想什么?是不是很失望,我的出身跟那人没有任何关系?”
雪若被蓦然言中心事,眼皮吓得跳了几跳,干干笑道:“没…没...你想哪里去了?”
苏辰挑眉轻哼了一下,漫不经心道:“你问的我都如实回答了,那我也有一个问题。”
雪若眨巴着眼,问道:“你要问啥?”
苏辰轻持茶杯,放到唇边呡了一口,波澜不惊道:“说说你那位上官大人,他又是怎样一个人?”
她的表情僵在脸上,略有几分尴尬,没有料到他会这样问。
心头被不期然投进一块石头,有些毛毛的刺痛,湖面上泛起层层波纹,有浓烈而炽热的情感翻涌上来,牵动前尘往事,百转回肠。
万般言语,又如何描述他的半分好。
她停顿了片刻后,思绪渐渐飘远,眼中亮起温柔的光,整个脸都仿佛被照亮了,缓缓道:“他是个非常聪明的人,熟读兵书,武功高强,是我们夏州声名远扬的战神将军。在战场上,敌人对他的名字闻风丧胆,只要是他带兵,从来没有吃过败仗。”
她的笑容里透着骄傲,甚至不掩饰小小的炫耀,声音变得悠远:“他看上去有些冷峻,但其实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总是给人不经意的温暖。就算很小的事情,他都会放在心上,想方设法帮你去完成。他总是能考虑到你的感受,不会让你为难,默默替你打点好一切,拼尽性命去守护你的安危,不让你受一点点伤害。他思虑周全,百般操持,凡事都是自己一力扛下。唯独…唯独没有想过他自己,他不知道,他对自己的伤害,才是最让人受伤的地方….……”
眼中有了湿意,喉咙也黯哑了,她吸了吸发红的鼻子,不好意思笑道:“抱歉,我啰嗦得太多了,你都听烦了吧。”
“没有,”苏辰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涩然道:“听上去,他似乎是个完美无缺的人。”
雪若笑容明亮,“在我看来,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
苏辰眼底有藏不住的落寞:“有你这么懂他,欣赏他,是他的幸运。”
雪若摇头,眼神幽深而怅惘:“与其说他幸运,不如说是我,能够遇到他,遇到了想要珍惜的人。”
我也是………
苏辰望着她,眸光深沉如海,在心中默默地说。
不觉心中酸楚,忙喝了口茶掩饰脸上的失落。
不知怎么就想起昨夜那个梦。
“他跟你分开那天…可是下着大雪?”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
记得她曾经提过上官逸受了重伤,此后她一直在找他,倒是与他梦境中的场景不谋而合。
雪若怔然,惊疑地望着他:“是的...你怎么知道?”
在这之前,她几乎没有跟苏辰讲过半点自己与上官逸之间发生的事情,他怎么会突然有此一问。
苏辰也同样震惊地看着她,过了一会他咳了咳,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