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辰松开她, 温声道:“没伤着就好。”
雪若回头,见马队和士兵们簇拥着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正浩浩荡荡地走过长街。
差点撞到她的那匹马在面前停下,穿着盔甲、一脸络腮胡子的将领坐在马上,用马鞭指着他们高声喝道:“你们两个, 刚才为什么挡在马前不动,活腻了吗?”
苏辰拉着雪若低下头去, 做出唯唯诺诺的样子,闪避在路的一旁。
见是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北魏百姓, 那将领不满地嘀咕了一句,扬鞭催马往前走。
雪若抬头打量着他的背影,觉得他的声音和口音都无比耳熟,听上去并不像北魏人。
“这人是夏州人。”她脱口而出,苏辰诧异地望着她。
她在脑子里搜索那人的脸, 直到那个将领走出几步外, 她才蓦然想起来, 她认得那个人。
那人是夏州的将领, 名叫郑铨。
没想到在宁阳街头竟然能看到夏州的马队, 她不禁惊喜交织。
在她那个时空, 郑铨最早是她姑母清平长公主的私卫,后来做了允轩的禁卫军首领。
以前她去霁云宫玩的时候, 长着一把威武大胡子像个门神一样的郑铨,看到她立刻拘谨地涨红脸行礼,像个煮熟的毛螃蟹,每一次她都忍不住想笑。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郑铨,那后面的马车里坐的,难道是允轩?
想到这里,她激动得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但只是短短一瞬便冷静下来了。
允轩此时才十二岁,那时他还没有出宫封府,郑铨自然也不会在他麾下的禁卫军效力。
那坐在马车里的人,难道是姑母?
惊喜交杂着疑虑徘徊在心头,姑母千里迢迢跑来北魏干什么?
马队迤逦驶过长街,她被路两旁看热闹的人群挤得站不稳脚,只能焦急地伸长着脖子,随着着摩肩接踵的人流,跟着那金碧辉煌的豪华马车一起往前走。
苏辰在后面拉住她的一只袖子,不解问道:“你在看什么?”
雪若挣脱他的手,“等下跟你说。”苏辰有些疑惑,也只能跟在她身后一起走,顺手帮她挡一挡挤过来的百姓。
她跟着马车走了一路,终于盼来一阵风扬起马车的帘子,立刻踮起脚,努力抬起下巴,睁大眼睛往车内看。
从扬起的车帘缝隙,她看到车内端坐着的头戴金色凤钗的华贵妇人,正是她的姑母,清平长公主。
这时的姑母看上去十分年轻,只是面容清冷,神色哀伤,眉眼间似乎都噙着忧愁。
而她记忆里的姑母,每次看到她都带着亲切的笑容,热络地搂着她笑盈盈道:“我们粉雕玉琢的宝贝小公主昭月来了。”
她的眼眶有些湿润,心头一阵阵涌动,差一点克制不住要叫出声。
但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落寞地看着马车走远。
马车缓缓地消失在长街的尽头,道路两旁看热闹的百姓也散去了,雪若拉住身边一个妇人便问:“大姐,你可知这是哪里来的贵人,这么大的排场啊?”
妇人点头,“听说是夏州国的长公主,现任夏州王的王姐。”
“哦,夏州的长公主,怎么跑到我们北魏来了?”
妇人煞有介事道,“听说是来观音山进香的,好像是为她的亡女祝祷来的…”
雪若一惊,“她女儿亡故了吗?”
“嘘,你小声点。”妇人左右看看,“没错。我家大嫂在观音山大庙带发修行,她听到这夏州长公主与主持说话。好像是年前病故的,这长公主进香时哭得可伤心了。”
她叹息道,“唉…没想到王宫的公主也是个可怜人……”
有人在前面唤,那妇人连忙应声走了,雪若怔然地立在那里,摸不着头脑。
姑母丧女?她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回事儿?
如果姑母丧女,那在八年后的那个时空里,她的表姐永妍郡主为何好端端地在府里。
永妍郡主是姑母的独女,从小被姑母当做珍宝一样养在府里,很少出来见外人。她也只在王宫的盛筵时才见过几次面,是个安静温婉的女孩子。
她越想越糊涂,这个时空里很多东西都发生了改变,上官逸失去了踪影,北魏国没有五王子,姑母竟然丧女,这一切,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你认识那马车中的贵人?”苏辰的声音在身后淡淡响起。
雪若回过神来,目光仍停留在长街的尽头,点了点头,怅然道:“那是我姑妈,夏州的清平长公主。”
苏辰似乎早已猜到了什么,走到她身侧,犹豫了片刻,开口问道:“所以,你…想与她相认?”
雪若摇头道:“那倒没有。”
她心中泛起苦涩,要如何相认?
此时的她应该只有九岁,应该正关在紫宸宫里受夫子训导。如果贸然相认,肯定把姑母吓一大跳,就算她取下易容皮膜,露出与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真容,大约没有人会相信她所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