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最近霁云宫的水晶肘子吃得频繁了些,故而又有些增重,雪若羞愧地埋下头去。
默默又加了一只手揪住上官逸的衣襟,生怕他吃重不起,撒手让自己自由着陆了。
上官逸抱着雪若大步流星地走进两进的院落,穿过前厅和后院回廊,径直进了书房。
书房的装饰古朴雅致,一桌一椅均别具匠心,书桌上方挂一块隶书的两个大字“慎思”。
“可以…松一下手吗?”雪若正饶有兴趣地打量屋内的陈设,却听上官逸的声音闲闲地从上方传来。
她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两个手臂已经牢牢地勾住他的脖子,连忙红着脸把手收回。
上官逸将她小心地放在书桌旁的软塌旁,让府中的丫鬟拿了一套干衣服给她换上。
换好衣服后,上官逸又让元裴打了一盆清水,并拿来了金创药和止血纱布过来。
他接过药后挥手示意,元裴默默地退下关上了门。
雪若留心观察,这将军府的仆从虽然不少,但似乎所有下人都是远远地跟随上官逸,除了元裴,没有人敢上来与他回话。
料他平日在府中对待下人严苛,因而人人都不敢亲近他,看他那清冷孤高的性子,估计得百年孤独了。
她觉得自己的推断十分合情合理。
正想着入神,清冷孤高的“百年孤独”目光含笑,嗓音清润低沉:“会有一些疼,需忍耐一下。”
她连忙摆手,“不必劳烦上官大人了,我自己来就好了。”
“休得任性,快把裤脚卷起来。”上官逸皱眉,用目光制止了她,拖过来一张矮几让她搁腿,自己半蹲在面前调和药膏。
她只得听话卷起裤脚,腿上的伤口一半凝固,一半还在往外渗血。
上官逸吸了一口气,用一块干净的湿布小心翼翼地清理她的伤口,他的动作轻如羽翼,生怕重了一点点让她无法忍受疼痛。
一抬头,正碰上她清澈如玉石一般的眼神,她正歪着头,有些无聊地看着他摆弄自己的伤口。
“你不觉得痛?”上官逸挑眉问道。
雪若笑笑摇了摇头,樱桃般小巧精致的唇边浮现梨涡,“我从来不知道痛是什么滋味。”
上官逸手上的动作一僵,诧异地看着她,怅然失神,“果然....怎会如此?”
雪若不以为然地眨了眨眼,“自我记事起,就不知道疼痛是何感觉,不过我觉得这样也挺好,”
她用手拍了拍自己的伤口,“你看,我丝毫没有感觉的。”
上官逸蓦地皱眉,指元由口口裙:衣污儿二齐伍巴一 收集倒抽了一口气。
他脸色发白,手不自觉地按在自己脚上,与她受伤的同一位置。
他低头屏息忍耐了片刻,恢复了从容的神色,抬头认真道:“我并不认为无法感受疼痛是一件好事,”
他抬眸看着她,“疼痛是你的身体在受伤时向你求救的信号,所以你需要治疗需要休息,让身体尽快痊愈。而你感受不到疼痛,当你伤得很厉害的时候,你却毫不知情,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雪若闭上嘴,乖巧地听着。
上官逸叹了一口气,依旧轻柔地帮她附上止血药粉和金创膏,再用白纱布细细地包裹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舒了一口气,脸色变得更白了,额上竟有豆大的汗珠沿着鬓角滴落,似乎替她包扎伤口是件费力气的事情。
雪若默然无语,胸中莫名感慨起来。
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大一段说教而不觉得厌烦。
其实她何尝不知道没有痛觉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至少这个事实让她在紫宸宫里被禁足这么多年就足以让她深恶痛绝了。
泛黄的记忆深处,她依稀记得,那是一个朔风呼啸的正月初一。
紫宸宫中华筵如锦,宾客如云。王亲贵族们穿戴整齐携着家眷纷纷入宫朝贺新春。
年幼的她在宴席上不肯喝乳母喂的金丝翅羹,一定要吃允轩面前的汤团。
不料半个汤团刚下肚,她立刻七窍流血,倒地昏迷。
宫中御医都不知她深中何毒,父王震怒、母妃惊惧痛哭,急昭国内游方名医应诊,最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青年药师救活了她,但至此她就失去了痛觉。
此事在宫内秘而不宣,并无几人知道她有此后遗症,父王担心她活泼好动的性子难免受伤而不自知,因此借高僧之口把她禁足到了十六岁,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真的何其无辜。
大约父王想着也不能一辈子拘着她,十六岁以后皮糙肉厚能抗得住一般小伤了,所以才松了口带她出宫祭个天,视察个农耕啥的透透气。
上官逸扶着一旁的梨花木椅子站起来,微不可察地抹了抹额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