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让,鸡汤好喝吗?”
“我的小阿让又长高了…”
记忆中亮起明媚的光,娘亲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娘亲的手如绵似锦抚摸自己的脸,娘亲望着自己和煦如春风的微笑…..
如今,他的娘亲,变成了一块冰冷坚硬的石碑。
世上只有娘亲最爱阿让,而娘亲到死,都没有能够见到他一面。一千多个日夜他所承受的痛苦和折磨,从此再也无人述说,他成了飘荡于世间的一缕孤魂。
那夜墓地的大雨寒冷刺骨,他抱着母亲的墓碑痛哭嚎啕,脸上倾泻而下的不知是雨水还是血泪……
左子衿从梦中猛然惊醒,在黑暗中睁着惶恐的眼睛,喘着粗气回不过神来,背上的冷汗湿透衣襟。
火堆中的树枝已经燃尽,只剩下微弱的火星,他看到自己身上盖着的衣裳,立刻嫌恶地将那衣裳扔到脚边,仿佛那上面有毒蝎子一般。
他缓缓转过头去,望着不远处靠着石壁沉睡的上官逸,黯淡的火光中,他的脸有些许扭曲,眼神逐渐冰冷狠绝。
他扶着崖壁站起来,悄无声息走到上官逸身边,弯腰捡起他放在一旁的剑。
宝剑离鞘的寒光照亮了他脸上的决绝与忿恨。
他定定地望了上官逸片刻,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剑........
第117章 关山飞越影成双
他的胸膛好似里沸腾着一锅滚油, 煎熬着五脏六腑,血一寸一寸涌上来,眼前只见熊熊烈焰、一座座孤坟、数不清的尸体和流淌着鲜血的土地…
眼前这个人, 凭什么夺走他的一切?
想到自己家破人亡, 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凋零模样,而他却摇身成了威名赫赫的骁骑将军, 坐拥富贵荣华,受万民景仰,不由咬紧了牙关。
苍天无眼,人世何处有公道?
既然如此,是时候为自己讨回公道了。
小五, 你欠我的,到今日也该偿还了吧!
持剑的手抑制不住剧烈的颤抖。
这辈子他都没有杀过人, 连打猎都舍不得杀生,这手只会开方子和制药。
眸光冷冽如冰, 他咬牙将心一横,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剑劈了下去…
上官逸斜靠在崖壁上的头动了一下,左子衿的目光扫过他后颈上一块明显的伤疤,寒光凛凛的剑在距离他脖子几寸的地方骤然停住。
那是一块枣核大小的旧伤疤。
那一年,他突发奇想要研制一款治疗冻疮的药, 需要府后高树上的浆果做药引, 那果实长得太高, 家里的仆人端着梯子都够不着, 大家都不睬他, 他只能去缠着小五。
小五二话不说就替他爬上了树, 他掀起衣裳的前襟在树下接着不断掉落的浆果,欢呼雀跃。
不想小五脚下的树枝忽然断裂, 他眼睁睁地看着小五从树上一头栽下来,后颈磕在了地上的尖石上,一时鲜血如注染红衣袍。
为了不让他被父亲责骂,小五没有声张,换了件衣服,随便处理了一下伤口就离开了。
因没有及时处理,这伤口长成了一个十分丑陋的伤疤,每次小五束发时,这个疤就会从衣领中露出一半来,与俊秀精致的面孔十分不搭,让他看到格外心虚。
他想着半年后把做好的冻疮药膏送给小五时,他心里的歉疚或许能减轻几分,没想到药膏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就天翻地覆再也回不去了。
往事不其然地浮上心头,持剑的手颓然垂下。
剑掉在泥地上,他无力地靠在崖壁上,泪流满面………
为什么?为什么连杀他的勇气都没有,他痛恨自己的软弱。
上官逸依旧无知无觉地睡着,左子衿的目光久久停留在他身上,忽然,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一条手腕粗的银环蛇盘在地上,在距离上官逸不到两步远的地方,昂着头“嘶嘶”地吐着信子。
长剑被他扔到一旁,他不敢弯腰去捡,怕惊动那蛇。
眼看那蛇向前游走,离正在熟睡的上官逸越来越近,他屏住呼吸,将身体贴在崖壁上一动不敢动。
根据他以前上山采草药时积累的经验,通常的蛇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可这种银环蛇生性凶残,即使未受到威胁也会发起攻击,眼看那蛇离上官逸只有咫尺距离,他几乎能从蛇长大的嘴里看到里面尖利的牙齿。
就在那蛇要碰到上官逸身体的一刹那,他从一旁窜出,对准蛇头一脚踢去。
他脚下无力,蛇被软软踢中,却没有伤及要害,立刻调转攻势,迅疾地一口咬在他的小腿上。
腿上一阵刺痛的麻木感传来,他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
那蛇目露凶光,吐着血红的信子,快速向他逼近,他坐在地上不住向后倒退,后背顶住崖壁,退无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