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上官逸依旧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是死了吗?这么快就死了?
左子衿忍不住去打量他。
*
上官逸悠悠转醒之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崖底厚如绒毯的植被上,他撑着手试图坐起来,肩膀上突然传来刀割一般的剧痛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黑暗中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不要乱动!”
上官逸一愣,转头望去,只见左子衿坐在不远处的崖壁旁,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漆黑的眸子漠然看着前方虚空之处。
上官逸低头,见自己的肩头已被缠着布带包扎好,已经不再流血了。
他用另一边支撑住身体,费力地坐起来,关切问道:“左先生,你还好吗?没有摔到哪里吧。”
还有功夫来操心别人?左子衿心想,淡淡道:“暂时死不了。”
上官逸点头,活动了一下手臂,左子衿不知给他上了什么药,伤口好像也不怎么疼了,遂感谢道:“多谢…”
左子衿勾起一边唇角,从一旁地上拔起一根野草,打断道:“只是这里正巧有止血的白茅花,就随手替你包扎了一下。”
他缓缓转过头,眯着眼睛看着上官逸,“不必谢我,你跳下来救我,应该是我谢你才对。”他口中言谢,语气和神情都透着讥诮。
上官逸并不计较:“左先生言重了,你平安就好。”
他扶着崖壁,摇晃着站起来,大概是肩膀失血过多,脚底虚浮无力,走了两步稳住身形,也许是错觉,自崖下醒来,他竟然觉得身子比之前松快些。
左子衿仰头望向悬崖上方:“那些袭击我们的是什么人?”
上官逸明显迟疑了一下,才肃容道:“是黑血教的人。”
“黑血教?”左子衿一惊,“你是说北魏的黑血教。”
上官逸点头,又问:“左先生也知道黑血教?”
左子衿目光闪烁了一下,“当年做游方郎中时途径北魏,听说过黑血教的一些事情。”
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上官逸环顾四周,“殿下他们应该也在山中找寻我们。只是这崖底暗无天日,瘴气弥漫,我们要想办法尽快出去,你先在此坐一下,我去那边看看。”
不一会儿,他就回来了,说南边是一片林子,那里的地势逐渐走高,应该可以慢慢往山上爬,他手里还捡了一根又粗又直的树枝给左子衿做拐杖。
伸手要去扶左子衿起来的时候,被他不领情地避开,吃力地撑着树枝站起来,独自沿着刀削斧凿般的崖壁摇摇晃晃往前走,上官逸默默地跟在他后面。
左子衿知道自己前几日旧疾发作,本就虚弱的身子,又经掉落悬崖的一番惊吓刺激,伤及情志,气血逆乱难以逆转,眼下不过硬撑着一口气而已?
他扶着崖壁,艰难地走了几步就脚底发软,亏得上官逸在后面一把搀住才不至于摔倒。
上官逸见他情形不对,走到他前面弯下腰去:“我来背你走吧。”
左子衿的本意无疑是抗拒的,上官逸见他不动,便道:”我知道你讨厌我,我也未见得多喜欢你。但眼下离开这里是首要之事,以你如今的身子,靠自己是爬不上去的。还请忍耐之二,先出去再说吧。”
言罢,不由分说就把左子衿背了起来,脚步沉重地往前走。
左子衿拗不过他,只能由着他,冷笑道:“我确实比不得上官大人身体强健,受了那么重伤,依然健步如飞。
上官逸不睬他的讥讽,只是低着头背着他,一路扶着路旁的树往前走。
左子衿的身体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背在身上除了有些硌人,倒并不觉得比他自己走重多少。
只是他体内用寒冥功压制的寒毒有蠢蠢欲动之迹,加上肩头的伤,此刻连自己也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元裴他们此刻应该已经歼灭了刺客,大约正在满山寻找他们两人,找不到左子衿,雪若定是焦急万分……
他不能再想太多,只是奋力往山上方向走。
眼前横亘出一根树枝,左子衿的手持着树枝,没好气道:“现在我的脚也用不着,拿着这个碍事!”
上官逸笑了笑,接过树枝道:“多谢!”撑着这拐杖走起来,果然省力不少。
很快眼前便出现了希望,贴着峭壁有一条不起眼的上山小路,应该是被樵夫或者猎人踩出来的小径。
上官逸扶着崖壁,身上背着左子衿,沿着这路小心翼翼地往上爬。
脚底越发滞重,他不得不走一段,便靠着崖壁歇息一会儿,左子衿默默地伏在他的背上,一声不吭。
一路上不见人影,也全无人声,空寂的山谷中时不时听到三两声不知道是野兽还是鸟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