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阵法干扰五感,以东为西,以南为北,不断变换,若放出神识又会一直原地踏步,十分棘手。
枝和诧异地瞧了黑暗中的人一眼,万没想到他竟真的带来了生的希望,她思量了很久,忽然道,
“我或许知道西方是哪方。”
虞渊既喜且疑:“你知道?”
枝和声音沉重下来:“不要信你感知到的方向,只要相信脚下就够了。”
脚下看不见的地方只有嶙峋枯骨……虞渊蓦然抬头,似有所悟,就听枝和缓缓道;
“感觉到脚下的白骨了吗?只需要沿着一条没有白骨的路走,无论你‘感觉’自己在原地绕圈还是背道而驰,它所通往的大概就是真正意义上的西方。”
这是一条用无数的命试探出的路。
她说完后又问:“人。”
想到他们已经是同伴,她又生硬改口:“谢渊,你信我吗?”
虞渊淡淡地笑:“我有得选吗?反正走不出去,与其不断疑天疑地改变策略,一条路都到黑生还的几率还要大些。”
黑暗中,枝和似乎松了一口气:“你伸出手,不要动。”
虞渊乖乖照做,就见两只冰凉的手将一截丝带系在他的手腕上。
他试着扯了一下,丝带材质坚韧,系的是死结,另一头连着枝和。
枝和解释:“过往数次血的教训告诉我,你感知到的方向和我感知到的可能是不一样的,所以接下来为了防止彼此走失,你不许扯下它。还有,记得在心底数数,每隔一百息与我对话一次,确保彼此一直存在。”
时间在黑暗中似乎流淌得格外缓慢,二人一路上避开白骨与婴灵,紧靠一根丝带维系,磕磕绊绊地走着。
每隔一百息,虞渊便会与枝和对一次话。
最开始只是简单的“你还在吗”“我在”这样干巴巴的问答。
确定彼此存在后便再无下文,二人都将力气花在跋涉上,隐忍而□□地继续前进。
直到虞渊在心底第六十次从一数到一万后,二人之间每隔一百息一次的对话终于有了变化。
枝和嘴里会絮絮叨叨地念一些人名,虞渊也嘟嘟囔囔地报一些菜名。二人能听见彼此的声音,却和谐地互不打扰,在能将人逼疯的黑暗中察觉彼此的存在,然后一边怀疑一边继续走下去。
在虞渊第二百次数到一万时,他能明显感觉丝带逐渐变得沉重,枝和似乎有力竭的迹象,逐渐跟不上他的脚步,前进的步伐明显迟滞下来。
“休息一下吧。”他若无其事道。同时在心中提起防备。
二人约法三章的其中一条是山穷水尽前守望相助,山穷水尽后会发生什么正常人都能想到。
“继续走,管好你自己。”枝和冷冷道。
随着丹鼎中温度的升高,二人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变差,一旦停下来还能不能重新站起尚是个未知数。
虞渊从善如流地住嘴,心底继续默数着计算时间,第二百一十次数到一万,枝和的脚步已经开始踉跄;
第二百一十五次,他能感知到凝聚于他后背上的隐隐杀意;
第二百二十次,杀意已然十分明显,枝和随时可能暴起杀人;而虞渊则思索着什么时候不动声色地斩开丝带离开。
他所有的灵力都要留着在最后关头轰开紫金丹鼎,仅剩的体力也只能勉强支撑自己走到丹鼎西侧,实在不欲和枝和内讧纠缠。
第二百二十三次,二人遇上一群婴灵。
当密密麻麻地婴灵朝虞渊袭来,一片混乱中,枝和终于也动手了。
她抬手解开了连接二人的丝带,只身迎上如潮的婴灵,急急道:
“你先走,然后找一个地方等我。”
“你……”
“我从不拿命开玩笑,你不走我有些手段不好施展,走!”
话未说完,虞渊便被一股巨力甩出婴灵潮,他犹豫片刻,察觉到婴灵似乎对枝和有些忌惮,终究还是迈步离开。
过了一瞬后,他又重新举剑杀回。金丹大圆满灵力全开,击杀近三分之一婴灵,随后趁他们尚处于震惊之时,快步走向记忆中枝和的位置,也顾不上其他,抓着她的手逃离现场。
只是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枝和的手指似乎比上次抓他时粗糙肿大了许多。
“你……”
逃出生天后,轮到枝和惊讶,
“你不是普通人?为什么回来救我?”
虞渊坐在一旁调息,闻言也问:
“我也很好奇,明明好几次我都感觉到你要暴起杀我,就比如刚刚我去拉你时,你手上的骨刃都快举到我脖子上了,为什么不动手?”
枝和瞠目结舌,手中锋利的骨刃应声而落,发出清脆响声:
“你,你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