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骑在他的肩头,脸像面团一样又白又软。他手上兴致勃勃挥舞着糖葫芦,右眼角下一颗泪痣艳艳的红。
在归家的父子身后,是西天一片凄艳的晚霞。
二人走到老桃树下,谢榭将孩子从肩上放下来,警惕地左右环视,确定无人以后,从怀中掏出用油纸包好的桂花糕,口吻严肃:
“流景,若是你娘回来问起,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谢流景奶声奶气地答:
“娘不在的三天里,爹每天上午守着流景做功课,下午教导流景修炼,晚上给流景讲故事哄流景睡觉。爹没有带流景去外面玩,也没有给流景吃很多冰糖葫芦,桂花糕,糖炒栗子,因为我们没有钱,爹没有去外面表演胸口碎大石和吞剑赚钱……”
“可以了,你娘问你的时候闭嘴就是了,其他的爹来答。”
谢榭无奈地打断,“快吃吧,要是燕燕回来看到,会生气的。”
“唔要,流景只七一点点,剩下的要全留给凉。”
孩子腮帮子鼓鼓囊囊,话也说得含糊。
谢榭一边细细帮他擦嘴角的糕点渣一边数落:
“合着爹每次带你溜出去玩都被娘发现,是因为你每次都留好吃的给娘。”
“爹也留了,别以为流景不知道,爹买了五串糖葫芦,有四串都不是流景的!”
“行了行了,既然已经玩了一下午,也该收收心了,今天你必须把《炼气基础口诀》默下来。”
“爹……”
流景拽着爹的袖子撒娇,谢榭不为所动,从储物符中掏出小书桌,小椅子,以及笔墨纸砚,将流景抱在椅子上坐下:
“玩都玩过了,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让你糊弄过去。燕燕舍不得对你怎样,遭殃的还不是我……”
眼见谢榭离开,树下只有一个瘪着嘴写字的谢流景,虞渊终于放松了些,动了动。
枝叶摇响,簌簌落下桃瓣,写字的谢流景抬头,与藏身花间的虞渊目光相对片刻,忽然咧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眼神晶亮:
“你是桃树上的神灵吗?爹说将愿望挂在桃树上,被神看到的话神就会帮忙实现,你是来实现流景愿望的吗?”
面对小时候一团稚气的师父,虞渊从树上跳下来,往昔被昭明欺压的一幕幕在眼前划过,他厚颜无耻地承认:
“没错,我就是桃树上的神灵,只要你将自己所有的零嘴都上贡给我,并对我高喊三声‘师父’,我就会实现你的愿望。”
谢流景权衡片刻,忽然变了嘴脸:
“你不是神灵,哪有神灵会披一身黑斗篷,脸都不露。”
黑斗篷?自己穿的不是一身白道袍吗?虞渊终于有空打量自己,发现自己身上的装束竟真的焕然一新。
自己不会是附到什么人身上了吧?
他三两步跑到桃林中的一汪积水前,透过盛着天光与桃瓣的清澈水影,摘下斗篷兜帽,打量自身。
兜帽底下是一张同他一模一样的脸,纯黑斗篷笼罩全身,其下一把剑身镌刻血色铭文的长剑散发冷光。
不看脸的话,这样的打扮似曾相识。
等等,虞渊想到什么,重新将兜帽戴上,盖住上半张脸看了片刻,脑中忽然有一根弦崩断了。
这样装束打扮的人,他曾在与剑灵结过血契后的那场梦中见过。
他是被剑灵遗忘却拼命寻找的主人,在开不出花的夜云崖里栽花种草的外来客。那场梦境中,虞渊附在他身上,却从未看清他的正脸。
如今,虞渊终于有机会一窥他的庐山真面目,却赫然发现斗篷底下,是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
他是谁?
自己又是谁?
他所看到的一切究竟是假象还是真实?
一时间,虞渊陷入迷茫。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光阴河桃源旧忆(二)
过往种种在脑海中汇聚成凌乱的线,虞渊压下内心翻涌的复杂情绪,抓住一个线头慢慢将其厘清。
他是虞渊,昆山派二师兄,白衣剑神昭明唯一的徒弟,九流仙侠霸总文里一个没有存在感的路人甲。在穿书后他除了离奇重生过一次以及倒霉了亿点点外,完全可以称得上平平无奇。
而在穿书前,他……
“喂。”身边个子矮矮的谢流景见他愣神,跑过来拉了一下虞渊的袖子,婴儿肥的脸上满是做作的深沉,
“虽说你打扮的不像好人,但要我相信你是神灵也不是不行。”
他侧过头去,说话的间隙却一直拿眼睛偷瞄虞渊。
俗话说三岁看大,虞渊回神,眼见这张幼年圆润版的脸上露出和成年狗师父如出一辙的欠揍表情,不由拳头发痒:
“除非?”
谢流景没想到此人如此上道,立马兴冲冲暴露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