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很神奇。
这个年纪的少年,心中自有一番开阔天地,还没有被太多的东西束缚住手脚,一旦接受这个设定,嬴政后知后觉地品出一丝搞笑的趣味来。
不知道为什么,赵政在他身边出现后,他就好像,变得幼稚了起来……
“在想什么,这么开心?”
赵政的声音出现在他身侧。嬴政才发现自己竟然傻笑了好一会儿,嘴里的糖都忘了吃,他立刻端正神色,“你不是睡觉去了吗?”
“睡不着。”赵政此刻坐在皇陵的地宫里,身侧就是嬴政的身影,除此之外,他看不到嬴政那边别的东西。他现在似乎还不能自如地去到那边,待一会儿就会精神不济,一旦出现这种情况,他就会在这个世界醒来,只能和嬴政视频通话。
地宫里完全仿照他生前的宫殿建造,大得没边,屋子里的东西一如生前摆放,此刻他坐在床榻上,夜明珠点缀的灯树把整个房间照得如同白昼。这里在地下极深的地方,安静得可怕,没有见到嬴政前,他经常会去外面走走。
此刻嬴政的身影在他身侧,竟不觉得这空空殿宇的寂寥了。
“为什么睡不着?”这头,嬴政没看见他的身影,知道他应该是过不来,就看着大衣发问。
“因为……”赵政顿住,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明明很是困倦,闭上眼却总是浮现那个世界的样子。生前执念未消,死后自然贪恋,何况这漫漫两千多年过去,他几乎快要忘记故国的样子,不经意间遇见后,脑子里想的都是回去。
回到过去,在一切还没有变坏之前。他静静看着嬴政的侧脸,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糖好不好吃?”
嬴政点点头,样子有点刻意老成,透着一丝调皮的神色。
忽然,他坐直身子,小声说:“到章台宫了,我要去见父王了。”
“嗯。”赵政应了一声,伸手去碰,果然还是碰到一道无形的屏障,过不去。
嬴政起身下了辇,走上章台宫前长长的丹阶,赵政道:“一会儿见到父王,不要冷着脸。”
“我冷着脸吗?”嬴政下意识摸了把自己的脸颊,“我一直都这样。”
赵政知道他是不自知,也没多说,只道:“笑一笑看看。”
嬴政艰难地露出一个笑容。
赵政:“……还是冷着脸吧,挺好的。”
嬴政:“……”
长阶行至一半,嬴政就被下来寻他的父亲抱了满怀。
“政儿,受伤没有?”嬴异人把他上上下下翻了一遍,很是着急,嬴政抿着唇,收了收手,低声道:“我没事,父王。”
“没事就好,身上这么凉,快进来暖着。杨端和,传侍医过来,给政儿看看。”
“不用了。”嬴政下意识拒绝了。
说完,他自己也有些懊恼,他其实不想拒绝,可本能地会对父亲有些抵触。因为当初父亲抛下他和母亲独回咸阳,虽然他明白那是不得已而为之,可芥蒂始终像是一根刺扎在他心里,无法忽视。他才回秦国两年不到,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陌生、抵触,只是他不愿被人看到这种情绪,于是就显得有些冷淡和疏离。
嬴异人已然习惯他这样的回答,拉着他的手进了大殿,“你哪知道什么用不用的,让侍医看看,万一有什么……”
他有些忌讳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说到一半便转开话锋:“就看一看,没事最好,让父亲安心。”
嬴政半推半就地进了殿,发现母亲和成蟜也在,成蟜的胳膊被包扎了一番,生母练夫人也在,两个人齐齐跪在地上听母亲的训诫。
“你兄长乃是秦国太子,你胡闹也就罢了,怎敢害他也受你牵连?他要是出了什么好歹,好叫你顺了太子之位是不是?小小年纪,哪里来的这么深的心机?”王后赵氏手里拿着一杯茶,一边训斥底下的练夫人和成蟜,一边喝了一口,余光看见秦王和嬴政来了,才放下茶盏,起身去迎。
“大王,”赵姬先是向嬴异人行礼,被异人搀扶了一下,才握住嬴政的手:“政儿,是不是成蟜他故意惊了你的马,害你险些出事?”
话落,成蟜的生母练夫人跪着转向嬴异人,哭道:“大王明查,成蟜确实是顽皮淘气冲撞了殿下,可绝无谋害之心,大王明查啊……”
赵姬冷笑一声:“小孩子或许没有,大人可就……”
话没说完,嬴异人皱着眉怒道:“这件事我自会查个清楚,你们在这章台大殿吵吵闹闹作何体统?政儿受了惊,先让他去休息。”
嬴异人轻轻搡了搡嬴政,声音也柔和下来:“政儿,去内殿。”
嬴政却没走,拱手问父亲:“父王,这事可是落在廷尉那里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