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是又做梦了,或是又失魂了。
这个赵政是真的,还是假的,是他的幻觉,还是臆想?
嬴政抽出手,在自己腿上掐了一下,没感觉到疼。
他的表情瞬间暗下来。
果然,又是做梦。
倒是赵政刷一下弹起来。
他烫着般缩回手,盯着自己胳膊,上面一块新鲜的紫红色淤青,下手非常狠,直接给他掐醒了。
嬴政也看见了,默然一下,没吭声。
不是梦啊。
赵政锁定这个唯一嫌疑人,露出胳膊给他看:“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嬴政:“梦见被狗追着,我就给了他一脚。”
赵政:“你再来一脚我看看。”
嬴政真就伸出手,又掐了他一把。
力道一点都不含糊,实打实的,掐出一片紫色。
赵政在心里笑他幼稚,身体却凑过去:“再来一次。”
嬴政推开他:“懒得理你。”
赵政不跟他插科打诨了,拿出准备好的夜宵。
小孩这身体必须调养起来,至于那心病是什么,他旁敲侧击看看能不能套出话来。
嬴政道:“没胃口,不想吃。”
赵政笑了一声:“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像叛逆期的小孩,什么都跟大人对着干。”
他挨个打开食盒,在案上放好,嬴政不动筷,他夹着菜送到他嘴边:“吃。”
嬴政别过头。
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想吃还是在怄气。
赵政把筷子一放,“不吃是吧,扔了。”
说着他毫不犹豫地把东西都倒进金盂,收拾东西。
嬴政一皱眉:“你做什么?”
“回去做点别的,总有你想吃的。”
“……”嬴政沉默一下,目光从金盂上划过去,慢慢道:“这些是你做的……?”
“难道是天上掉的?”
“……”
赵政说走就走,转头就拿了一份新的套餐。
速度之快,像早就准备好的。
这次的菜色和上次不重复,赵政开完盒子,又夹菜送到嬴政嘴边。
嬴政面色仍是冷的,但眼睛里多了一点生机,还有一点点期待。他抬起手,从容道:“我自己可以。”
筷子上夹着一块肉,赵政不想放下,“先吃了这个。”
嬴政拒绝地后仰了一下,扛不住赵政步步紧逼,最后只能小小地张开嘴,把肉含进嘴里。
旋即他眨着眼夺过筷子,低头用餐,慢吞吞的,也不看赵政。
脸颊有些发烫。
赵政有点摸出对付叛逆期小孩的办法了,就是硬来。
尤其嬴政这种强硬的性格,就跟他杠到底。
过了一会儿,他发现嬴政吃完了半碗米饭。
心道这饭量,这孩子能活到今天也是奇迹了。
赵政做的饭菜太合胃口,嬴政虽然不吭声,但破格吃得比平时多了很多,有些难受。
他不想告诉赵政,脸皮薄,就说要出去走走。
散散步,消消食。
外面夜正深,盛夏的晚风仍有些凉,走了一段距离后,嬴政就被风呛了下,咳嗽起来。
赵政把带来的披风给他披上,“还逞能吗,这小身板。”
出了门他就让嬴政穿上,小孩死鸭子嘴硬就是不听。
“非得要吃点苦头。”他道。
站在嬴政面前给披风打结,手指碰到喉结时,那东西滚了滚。
赵政没想太多,摸了那喉结一下:“还真是长大了。”
跟做梦似的。
嬴政被他触碰,倏然往后一退,掐住衣领遮住脖子,敛着眸,神色又冷起来。
只要一靠近,他就忍不住想和赵政再近一些。
若是十年前,他一定会随心所欲地抱住他,可是现在,他竟十分胆怯。
这十年来他悟出一个道理,有些东西,不得到,就不怕失去。
他曾经和赵政有过怎样的美好,这十年就有怎样的痛苦。
与其深交,不如……就这样保持着这种普通的关系,就很好。
他知足。
嬴政收拢情绪,低声道:“有点冷。”
“冷?”赵政把他刚才的回避仔细回想了一番,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冷,就是排斥。
或许那心病还是当年吕不韦的事,只是严重了许多,现在连他也跟着排斥了。
赵政心里有些不舒服,又说不上来,只觉得耿耿的,像是什么东西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
他没多说什么,带着嬴政去了最近的一处花园。
那里的晚风都是淡淡花香,适合散步。
嬴政第一次来沙丘,没有赵政熟悉,便一声不吭地跟着他。
走着走着,胃有些抽痛起来。
他皱着眉,步伐越来越慢,渐渐有些跟不上赵政了。
赵政也注意到不对,看见他一只手捂着胃部,了然。
他们这次出来只带了侍卫,还在嬴政吩咐下跟得很远,没带侍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