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方舟的入口就在前方,拥挤的人群在这里短暂的恢复了秩序,排队登记进入地底方舟。
游彦排在队伍后半截,前半截的队伍还能有建筑物的遮挡,但后半截的队伍实在太长,只能暴露在没有遮挡的天空下。
自从高空中的阴影出现后,没有遮挡的天空就成了所有人的恐惧来源,来自天空之上的攻击似乎没有固定的攻击目标,只是随机的挑选着‘幸运儿’。
藏在建筑物里的人比暴露在空地上的人多几分好运,但也只是多了几分而已。那些跟随着高空阴影而来的‘怪物’会时不时的出现在建筑物内,收割幸存者的生命。
队伍缓慢挪jsg动,游彦听见有人在哭,死亡的阴影悬在所有人头上,大部分人的精神状态都已经处于崩溃边缘了。
游彦能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悲伤、痛苦和自责,就像一张翻滚的大嘴试图吞噬他活跃的思维,但他却跟自己的情绪剥离,以第三人的姿态剖析着所有关于‘灾难’的记忆。
灾难到来的第一天,无数道白光伴随着高空中的阴影出现,那些在室外活动的人猝不及防的迎来了死亡。
怪物在第二天出现,跟躲在室内以为这是安全点的人们打了个血腥的招呼。
没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死亡和存活变成了一个考验幸运的游戏。
能在第七天赶往地下方舟的幸存者,无疑都是幸运儿中的幸运儿。
“不要怕,有我们在。”
游彦朝说话人的方向看去,跟一双坚定的视线对上了目光。
对方穿着军装,似乎是在维持秩序时被某个哭个不停的小孩吸引而来,他半蹲在灰扑扑的孩子面前,低声安慰对方。
大概是游彦盯着他看的时间有点久,好不容易让孩子停下哭泣的男人眉梢一皱,起身走到游彦面前,带着几分生死厮杀中才能诞生的凶悍:“同志,有事吗?”
游彦也皱起了眉:“你看起来有点眼熟,我们以前见过吗?”
对方眉梢皱得更紧了:“同志,不要攀关系,所有人在地底方舟都没有特殊待遇。”
游彦还想说什么,对方身后有人招呼了他一声:“刘队!你过来一下……”
对方朝身后的人点了点头,离开前扭头警告了游彦一句:“安分点。”
我看起来很不安分吗?游彦挠了挠下巴,收回视线,看着队伍一点点缩短。
登记进入地底方舟的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虽然白光未曾停息,‘怪物’的喊声此起彼伏,但游彦他们没遇到袭击,浓郁的血腥味被隔绝在了地底方舟之外,所有进入地底方舟的家庭都分到了一个狭隘的单间。
地底方舟内的资源按劳分配,可以通过工作获得工分,用工分获得食物和日用品,还有军人巡逻维护秩序。
但这些草草建立的房间没有什么隔音效果,更别说防盗了,稍微力气大点的男性都能踹开单间的门,在获得的食物只能果腹的前提下,偷盗和抢劫变成了日常。有的会被巡逻队及时制止,有的没来得及制止,时常能听到失去食物的家庭在嚎啕大哭。
短短几天,曾经安稳的和平时光似乎成为了幻影,只剩下死亡、饥饿和没有希望的末日驻足徘徊。
游彦生活在其中,同样饱受食物不足、没有希望、行尸走肉一般的困扰,但他却像是抽离在另一个世界,冷眼注视着地下方舟中的悲欢离合。
他能感受到内心的悲伤,也时常在半夜被噩梦惊醒,短短几天就瘦得惊人,像一具包着骨头的尸体,在没有希望的干涸地中跋涉。
有很多人跟游彦一样,被绝望和悲伤裹挟,最终死在不为人知的角落。
但游彦跟他们相比,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日渐枯萎的身躯内有着一个从未动摇过的坚韧灵魂,痛苦、悲伤、自责就像是发生在另一个人身上,而他始终在冷静的观察、收集着一切不对劲的地方。
有很多地方不对劲,只是游彦还没找到线头,他看着那些为了活下去而挣扎的人们就像是在看一场梦魇,物伤其类与冷眼旁观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他体内激荡,被他牢牢克制。
直到某天,他在地下方舟的入口处看到了从外面归来的‘刘队’,双方视线相对,丢了条胳膊的刘队目光如鹰般锐利,钉在游彦身上。
他跟其他人说了几句,走到游彦面前:“我打听过你进入方舟后的表现。”
游彦的目光落在他少了的那条胳膊上:“你的胳膊?”
他扯了扯嘴角:“至少我还活着。这已经比很多人都要幸运了。”
游彦收回视线,低着头看脚下的灰石板,灰石板上的细小纹路扭曲又复杂,像是在描述着不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