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边有没有章家的人?”邱静岁知道公冶文本来是预备接替公冶芹的下一任当家人,那按照他们家的规矩,应该会有一个武功高强的人随侍才对,就像青锋之于公冶芹一样。
“有,”公冶文道,“不过父亲突然离世,关于天书的传承没有交代下来,青书也没有得到青锋的任何教导。”
虽然这么说,但公冶文还是去叫了那个叫青书的章家人过来。
看到青书那灰白色的眼眸时,邱静岁虽然坐在椅子上,但还是忍不住往后躲了一躲。
瘦长挺拔的少年,面容英气,双眼却毫无生机。
沉浸在思绪中,邱静岁一时没注意到其他人的动作,只觉得眼前一闪,青书身形一动,转眼之间便挪动了位置,一块镂空的龙凤螭纹韘玉佩稳稳被他接在手中。
这块玉佩邱静岁再眼熟不过,因为陆司怀今天早晨出门时戴的就是它。
她去看陆司怀腰间,已经空无一物,果然就是他带的那块。
“玉佩贵重,请世子收好。”青书微笑着,将玉佩双手归还,他明明看不见,但是辨别方位的能力简直比普通人还强。
“章家武功如你一般的人有多少?”陆司怀收起了玉佩,问道。
青书淡淡地笑了:“下仆从小离家,多年未归,早已不知家中是何境况。”
陆司怀没有再追问青书,而是转向公冶文,问道:“你不打算出任浑仪监监正?”
公冶文叫青书下去,自己坐在椅子上,垂着头说:“天书不知所踪,我当时以为凭我的才学,不靠天书也能卜易出更详细的结果,可你们也看到了,现在我连算个人都算不出来,就算出任浑仪监正,也是沽名钓誉、名不符实。”
无需多说,公冶文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再问也没有新的消息,邱静岁起身,走到陆司怀旁边,一齐向公冶文提出告辞。
公冶文最后问了一句:“他现在还在研究易术吗?”
“不了,”邱静岁回头看他,公冶文的影子被落日投在后墙上,像背着一个幽灵,也显得更加寂寥,“但他并没有弃之不用。”
——
回去的路上,邱静岁和陆司怀两个人都很沉默,邱静岁是因为意识到了她需要对抗的不仅仅是皇帝,更是人们心中无法根除的蒙昧和迷信,发愁地不想说话。
过了许久,她正想找陆司怀诉说一番时,才发现陆司怀的表情比她还要严肃。
“你也感到很棘手对不对?”邱静岁叹气,“无形之物,最难消除。世人都相信公冶家的卜算,即便我们手握真理,也难以扭转别人的想法。”
更何况她又如何能确定自己相信的理论才是真理。
她只能相信客观和对自己有利的事情而已,站在后者的角度上看,她和皇帝没有任何分别。
“你的推断,公冶文的吐露,这些事,从前我不曾听说过。”陆司怀沉重地说着,语气中带了些难以察觉的不甘。
邱静岁静默了一会儿,握住他的手:“天下之大,谁也不敢说自己尽知所有。”
“不,”陆司怀反手紧紧握住她的,“陆家身居高位,如果不能得知至要的消息,就会陷于被动。”
“父亲未必不知道,可能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邱静岁只能如此安慰。
“他也不知全貌。”陆司怀肯定地说。
不知不觉中,陆司怀的手越握越紧,邱静岁受不住疼,“嘶”地抽了一声气,陆司怀才从自己的思绪中脱离,松开了她的手。
“抱歉,”陆司怀闭了闭眼,又将她的手放到掌心中,“回去我帮你敷药。”
邱静岁摇头表示无事,她看着他随即便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即便是夫妻,思维也不会完全一样。邱静岁关注的是自己的生死存亡,陆司怀不能忍受超出他了解和控制的事情在发生,更甚者,这件事情其实已经悄然存在了成百上千年。
回到卫国公府的时候,陆司怀的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隔了这么久,他倒还能接的上她之前的话,只是这句迟来的回复,却让邱静岁心惊不已。
“说不服,便用权力压服。”
但是现在的陆家,起码从名义上,是不具备这种权力的。那这话的意思是什么,邱静岁心中隐隐已经有了猜测。
她觉得身上无端端冷了起来,晚膳喝了一整碗温粥都没有暖过来。
陆司怀看她精神有些恍惚,也没有再忙什么公务,两人躺在被窝中,靠在一起看书,只不过彼此的心思都不在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