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先生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身材高大的陆司怀,缩了缩脖子。身高的差距本就让他天然地生出几分害怕,更不要说对方那冷若冰霜的眼神了。
一双手在眼前晃了晃,算命先生看向手的主人,那个身材高挑的小姐,正看着他,表情不但不生气,反而带着一丝笑容。
她见自己看过来,笑眯眯地说:“我和他认识已经有个两三年了,也互相了解。成亲以后,我会对他好,他也会对我好,我们应该会过得蛮幸福的,先生你说呢?”
“啊?”他干这一行多少年了,用这手段也不知道骗了多少客人来,当然这样扫兴的话肯定会触到一些人的霉头,有人装聋作哑地离开,有人撸起袖子就要和他打一架,还有人破口大骂,但是被这样当面客气询问的,还是头一遭。
算命先生同三教九流来往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虽然心中纳罕,但嘴上却已经转了过来:“哈哈哈,说的是,说的是,方才天光昏暗,小老儿我眼神不好,离得近了方才发现,公子与姑娘才貌相当,该是天赐的良缘才对。”
邱静岁笑了笑,便拉着陆司怀离开了。
算命先生揣着手坐在摊后的矮凳子上,若是不注意,还以为摊子上没人。
他歪着眼撇着嘴不服气地嘟囔着说:“不听我铁嘴李一言,早晚吃亏,哼。”
走出好远好远的距离后,邱静岁清了清嗓子,朝一直在看她的陆司怀眨眼:“我的回击是不是很棒?想夸就夸我吧!”
“嗯。”陆司怀笑得眼睛都弯了,“字字珠玑,句句箴言。”
“你笑了,我第一次见你这么笑!嗯……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冷脸更有范一点……”
“……”
——
“咻——”
“嘭——”
长久待在黑暗的环境中,见了这光亮竟然让人一时间不能适应。
眼角流出了眼泪,崔宓却不肯朝向床里,反而直挺挺地躺着,不顾流泪也要继续看着窗外升腾的烟花。
“元宵……花灯……”她无意识地说着,细微的动静引起了屋内丫鬟的注意。
“小姐?!你清醒了?”丫鬟大喜过望。
其实昏迷了差不多三天左右,崔宓就醒了,但是情况却很不好,说是醒着,但意识很模糊,只能吃些东西喝点水罢了,又悉心养了这些时日,她才真正苏醒。
“今日……是十五?”崔宓费力地掀动着嘴唇问。
“是啊,咱们院前头放烟火呢,今年的花样比往年多,特别好看……”丫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不应景的话,吓得脸色惨白,站都站不稳了。
崔宓忘记了自己在这个昏暗的房间呆了有多久,天光对她来说都好像是上辈子见的。崔宓发现,她甚至一点儿也不想出门,呆在这里,她很平静。
她已经不想死了,死太痛苦了,尤其是服毒,但也不想出去面对任何人。
可她知道自己醒过来的消息不可能永远是个秘密。
当天晚些时候,母亲来看了她一次,在崔宓的印象中,母亲郭夫人一直是一位坚强、严肃的人,但是这回却当着自己的面流泪不止,最终母女两个甚至连话都没能说上一句。
父亲没有来。崔宓想:也好,既然父母亲在她濒死的时候都没有放弃救她,那她醒了就更不会处罚她了,少见一个人,她还能多保留一份脸面。
所以当国泰公主要见她的时候,崔宓用了身体未康复的理由推辞不见。
令她不曾想到的是,父亲却亲自来了一趟,将如今国泰公主的窘境说明,希望她能劝公主低头。
崔宓靠在床头,几乎要把头低到脖子里去,她细若蚊呐地应了一声,而父亲一句话也没有多说便离开了。
再次见到国泰公主,那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又浮了上来,崔宓听公主说着禹城的事、邱静岁的事甚至是陆司怀的事,她的心情却特别的平静,与情绪激烈的公主产生了强烈对比。
“崔姐姐,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国泰公主愤慨地说。
崔宓问:“帮我什么?”
国泰公主用力地说:“当然是让邱静岁向你三跪九叩,再促成你和陆世子的婚事!”
崔宓摇摇头,她觉得心里很荒芜,这些人像是离她很远似地,根本让她提不起劲儿来。
“公主,我经过这么一遭才知道,唯有感情是无法勉强的。他和邱小姐两情相悦,我不能去做这个恶人。”崔宓觉得自己算是想明白了,起码她可以很坦然地说出这些残酷的真相,“公主也要慢慢学会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