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东移,许久后,邱静岁方露齿一笑,她将笛子放下,把手覆在了陆司怀握着自己的大手之上,眼神含着浓烈的笑意看向他。
陆司怀看了一眼她的手,慢慢地,嘴角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在浩瀚的夜空下,两人相视对坐,身影被月光拉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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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都打了几个哈欠了,”珍珠把衣服挂在架子上,劝道,“要不回去再睡个回笼觉?”
邱静岁把手里的书往下一翻,倒盖在桌子上:“这书没意思,倒不是我困了,母亲在吗?”
“小姐忘了今天郡主回门,老爷夫人都在呢。”珍珠回。
邱静岁心里惦记着钱文生是不是安全到了诸南,指使他杀人的幕后主使又是谁。
她不是没有猜测,比方说会不会是皇子们想要争权夺势或者觊觎皇位,借此栽赃嫁祸引出事端,这在她的盘算里是很有可能的。
也或许是如卫国公府一般掌权的贵族们,看皇帝不顺眼,想要搞事。再怎么说,也得是参与权力竞逐的有头有脸的角色,甚至于知晓皇帝杀人的规律,然后基于利益作出谋算行动。她觉得这个推断的方向,大体是不会错的。
陆司怀说,虽然他确实是答应了钱文生的请求,但是等钱文生再睁眼的那一刻就会发现,自己已经被挑断了手筋脚筋,成了残废。
“防止他半路逃走,也要给他些教训。”
这是陆司怀的原话,邱静岁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如果钱文生没有了任何价值,杀了他也不会有任何不好的后果,邱静岁甚至都不介意卸磨杀驴。
不管怎么说,钱文生毕竟是杀人凶手,对他,邱静岁没有什么同情心。
说回当下,既然今天父母亲都在等晚上邱禹白和宁川还回不回来,那邱静岁这会儿倒可以偷个空去办一件事。
她带着珍珠和雪薇去了四合院拿上物什,来到平埠街上摆摊。
今天她并没有叫宋三娘,而是在画了一两副白描画之后便叫珍珠守着摊子,自己带着雪薇去了韩国公府。
塞了五钱银子,后门上的人才肯进去传信,好在过了不多片刻崔宓便派人把她接了进去。
崔宓正站在湖桥上往水里扔东西玩,看见邱静岁到了,客气地将她迎到湖心亭中,放下墨漆竹帘,叫小丫头升起火炉,拿来点心待客。
其实邱静岁向来不愿意客套,但是今天来了半晌,说家里哥哥的婚事、说京中的新闻,始终就是没有说到正题。
开始崔宓还和她你来我往着,不过今天她可能有事情,慢慢地便暗示邱静岁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上次在周王府,对国泰公主多有得罪,希望能借重崔小姐,帮忙牵线搭桥。”邱静岁希望崔宓没有风闻到什么消息,看在自己如此谦卑的份上,帮这么一把。
邱静岁将翻箱倒柜搜到的一件值点小钱的珍玩奉上,崔宓却对她这般做派纳罕不已,不肯收东西,只说:“你是解围之举,公主懂得,没有怪你的意思,何必如此?”
但是邱静岁仍是非常担忧的模样,更放低姿态,还是恳求见公主一面,当面请罪。
见实在推脱不过,崔宓只好答应下来,却没有收东西:“等过两日我派人传信去你府上,你且等着便是。”
邱静岁十分感谢了她一番,跟着下人出了韩国公府。
“崔姐姐,”国泰公主从里面出来,跑到崔宓身边,后面嬷嬷、太监、宫女跟了一大堆,边跑边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护着公主,“这时候得有人家在施粥了吧?你陪我去街上看看可好?”
从前八公主都叫崔宓姐姐的,虽然崔宓多番制止,但因为皇帝实在不宠爱八公主,倒也没有真的狠管过,这是皇帝最近转变态度,韩国公府才求国泰公主改的口。
被喊到的崔宓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坐在亭子里,倏然笑着摇了摇头。
国泰公主跳到她面前,疑惑地问:“崔姐姐方才见谁了,笑什么呢?”
崔宓拉着公主的手,说:“没什么,只是觉得从前自己实在愚笨,他们本不相配……”
一个如同谪仙降临,一个便是因为出身低微,迟早会变得市侩、谄媚,这样的两个人,怎么会得成眷属?可叹自己从前眼泪流的,想起来竟不值许多。
“什么?”国泰公主没听清,抓着对方的衣角凑上去问询。
“公主不是想去看放粥?府上后天也有,到时候带公主出去,好好看看如何?”崔宓哄着她说。
“一言为定!”国泰公主高兴地回身吩咐道,“圆灵,你快去准备些银钱,到时候本宫也要散钱散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