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变了……
她现在已经变了吗……
四阿哥平复心情,将桌上所有写着证据的纸张收拢了起来,起身叫来苏培盛:“去长春馆。”
年还没过完时,康熙突然决定南巡。四阿哥被他安排到了户部,协理户部尚书筹措南巡所需的银两等事宜。公务忙碌,四阿哥已有大半个月未踏足长春馆了。
宋莹接到通报,心中暗道一声“来了”,连忙照了照镜子,抓起梳妆台上的胭脂,随手往脸颊上扑了些红色的印子。
这半个月,她严格控制进食量,瘦了不少,脸颊都凹进去了,愣生生增添了一份憔悴。
宋莹走到门外,蹲福迎接四阿哥。他如往常一样,伸手将她拉起,却没有立即撒开手,反而用力地握了握。
宋莹感到轻微的疼痛。她摆正脸色,怯怯地、仿佛满心愧疚地抬头看向四阿哥。
四阿哥看见她的样子,先是一愣:“怎么消瘦了这么多?”又转向朱砂,“下人们都是怎么伺候的!主子没有好好用膳,都看不到吗!”
朱砂带着众人跪了一地,宋莹反手拉着四阿哥进屋:“是我没什么胃口,不干她们的事。爷好久没来长春馆了,别管她们了,与我说说话可好?”
四阿哥看着她与以往不同、眼含哀求的样子,心中不免猜测,难道自己的预想竟成了真?
两人沉默地进屋,在西侧间的榻上坐下。下人们端上茶后就都退出到屋外。
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二人谁都没有先说话。
四阿哥看着宋莹的这副样子,心沉到了谷底。他将几张纸从袖子中拿出,放到桌上,轻轻推到宋莹那边。
宋莹先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才拿起纸张细读。只看了第一页,就放开了手,任由纸张飘落到桌面上散开。
“爷……都知道了?”宋莹看向四阿哥领口的盘扣,眼神发直。
四阿哥放在膝盖上的手握成拳头:“……所以你早就知道了?”
宋莹点头。
“王嬷嬷每日待在府里,不可能知道她的两个儿子与宋滔有了来往,更不可能知道宋滔在胁迫她的儿子放贷——这些都是你告诉她的?”
宋莹迟疑了一瞬,然后用力地点点头。
四阿哥咬牙:“你为何要这么做?”
宋莹与四阿哥直视:“爷,您愿意听我慢慢说吗?”
“……你说,我听着。”
宋莹抽了抽鼻子,忍住泪意,从白佳氏送生辰礼开始,将“她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了四阿哥。
四阿哥听完之后有些懵,因为宋莹所讲的,与陈福查到的,几乎完全是两件事!
他理了理思路,盯着宋莹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一开始就将事情告诉我,由我安排人去查清楚?反而绕了这么一大圈,通过王嬷嬷让我了解此事……你是,不相信我会站在你这边吗?!”
寒意逐渐涌上他的心:滢滢居然,是不信任他的吗?
是因为天青吗?是因为天青吧。
是他先入为主地对她产生了怀疑,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这才让她疑神疑鬼,不敢对他付出信任。
可是他以为……他以为他们已经说开了呀。
宋莹“满怀爱意”地看着四阿哥:“正是因为我相信爷永远都会护着我,所以我才不能亲自将此事全盘相告。”
四阿哥心中回暖,却更加疑惑:“那又是为何?”
宋莹眼眶中盈满了泪:“我相信爷,是因为这么多年来与爷朝夕相处,爷待我以诚,我都看得见,感受得到。可是我离家日久,与父母兄姐多年未见……人心易变,他们是否待我如初,我已无法判别。”
“白佳氏第一次告诉我,王家兄弟在勒索我哥哥的时候,我是百分百相信的。因为我记忆中的哥哥,确实会为了我的一个小小的愿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别说被勒索些许钱财,只要我能够过得好,哥哥吃糠咽菜也是愿意的。”
“可是在哥哥告诉我,王家兄弟以他的名义放贷的时候,我就不敢完全相信他的话了。我都已经封了侧福晋了,王家兄弟哪来的胆子敢这么做!他们不怕被怪罪吗?而且那户头的名字可是哥哥的呀,王家兄弟用哥哥的名字放贷,自己只做担保,赚来的钱他们也拿不到,图什么呢?”
“等到最后,我哥哥告诉我,那个钱庄是郭络罗家的……我便想到,哥哥他……可能是在欺骗我吧……他混淆了因果,或许是想让我出面,替他解决掉王家兄弟……”
宋莹惨笑着看向四阿哥,眼泪划过脸颊,声音随着话语慢慢抬高:“这宫里上上下下,还有不知道爷跟九阿哥不合的人吗?九阿哥都当众顶撞过您多少次了,内务府都快把这当成谈资了,我哥哥能不知道?王家兄弟要代他放贷,那么多的地下钱庄他们不选,偏偏选了最可能是九阿哥经营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