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看着喜乐的背影,眼中翻滚起一些莫名的情绪。她是主子的贴身丫头, 主子每日见了什么人、身边发生了什么事,她绝对是最了解的那个人。然而最近,主子与宋家人的几次见面, 都刻意支开了她。
朱砂很清楚, 主子这是为了她日后能够“干干净净”地嫁人, 这才不让她掺和进来的。只是,她自诩是主子多年来唯一的“贴心人”,如今被边缘化,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而且这么多年了,她还真没见过有什么事,能够让主子花费如此多的时间和精力,却仍没解决掉的。
这件与宋家有关的事,一定很严重。
年前的时候,寻桃有特意来找她聊天,话里话外都是询问她以后想嫁个什么样的人。朱砂脑子转得快,当时便想到,这定是主子托福晋给她找姻缘了,心中大为感动。
主子刚出宫没多久,就被天青背叛,还生了三格格,又封了侧福晋,身边正是缺人的时候。朱砂原本以为,主子会像宫里的一些娘娘们一样,提出将贴身丫头多留两年的。她都做好心理准备了,只要主子提,她就答应。可哪知主子在这么“艰难”的时刻,依然信守着当年的的承诺,没有强留她,而是“准时”放她出府。
主子给了她这么大的恩,她这辈子怎么还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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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莹歪在榻上,看着王嬷嬷还算恭敬的行礼,笑弯了眼:“好久没见到嬷嬷了,怎么今儿瞅着,嬷嬷竟好像瘦了许多?气色也不大好。”
王嬷嬷不自觉地摸了摸脸,讪讪道:“可能是最近冷着了。”
宋莹“紧张”地直起身:“可是嬷嬷的屋里炭火不够用?或是棉衣不够暖?丫头们怎么伺候的,竟让嬷嬷受了寒!”厉目看向一侧的金茶。
金茶先是一懵,然后反应过来,赶忙跪下磕头:“请主子恕罪,主子恕罪……”
王嬷嬷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惊疑更甚,她连忙阻止了金茶的动作,对宋莹说道:“与丫头们无关,这人的年纪大了,确实更容易怕冷。”
宋莹娇俏地说道:“嬷嬷可是在点我呢?您与正院福嬷嬷的年龄仿了佛,哪里老了?福嬷嬷每日调*教小丫头们时,那可是生龙活虎的。”
王嬷嬷心跳一顿,探究地看向宋莹。
宋莹任由她看,脸色丝毫未变:“去年刚搬来的时候,嬷嬷的身体不大好,我也就没给您派什么差事,想着您做过贝勒爷的奶母,劳苦功高的,便是白养着您,也是应该的。”
王嬷嬷出声打断:“侧福晋言重了,奴才一个下人,实在担当不起。”她自己打着“贝勒府奶母”的招牌,到处炫耀欺压不要紧,让主子们说出来,那可就是大不敬了。
宋莹没理她的话,自顾自说道:“最近,我瞅着嬷嬷倒是给自己找了些差事,想来是身子养好了?”顿了顿,继续说道:“这刚搬家,难免会有水土不服。嬷嬷既然能担任差事了,也该早早与我说才是。这长春馆处处缺人,嬷嬷何必舍近求远,往外面奔呢?”
王嬷嬷这下终于肯定,是宋莹动手搅黄了她去太平馆的差事。虽然还不知道宋莹这么做的原因,但是王嬷嬷不想在此处示弱,她屈膝跪下,挺直了腰板:“回侧福晋的话,这长春馆虽然缺人,但却不缺奴才。奴才擅长照料孩童,引导其言行,教导其礼仪。三格格身边的奶母和保母已经足数,奴才留在长春馆,实在是没有用武之地。”
宋莹强行忍住嘲讽的笑声:还引导言行、教导规矩,你王嬷嬷要真有这本事,能教出两个心思歹毒、以下犯上的儿子?!
宋莹佯做责怪的样子,对王嬷嬷说道:“嬷嬷还是想差了。府里的三个格格,哪个身边的奶母和保母不是足数的?嬷嬷去了太平馆,便真能在三个女孩身边争出个一席之地吗?未必见得。更何况,家里的女孩,日后大多是要抚蒙的。嬷嬷是打算跟着她们一道儿去草原吗?”
王嬷嬷脸色微变。宋莹的话,正戳中了她的心思。
她奶母的身份,既是助力,也是桎梏。因着这层身份,府里各院各房管事的差事,是落不到她头上的。她能拿到的差事,也只有“管人”。
她与侧福晋出宫后就闹翻了脸,侧福晋不会给她安排具体的差事了。在长春馆被荣养起来,固然轻松,但长久不在主子面前晃悠的奴才,岂不是早晚会被主子忘掉?她的“奶母”老本,又能吃多少年呢?
她必须得给自己找出路!
皇女们抚蒙的“潜规则”,王嬷嬷清楚得很。四贝勒的这三个女儿,要说最不可能抚蒙的,也就只有从小体弱的大格格了。她选在此刻自荐去太平馆,不就是因为得到消息,年后大格格要搬出云梦斋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