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瑟娜忍不住笑了出来。深喉处弥漫出一股痒意, 让人忍不住地咳嗽,她一边咳一边笑,终于咳出血来。
“……您没事吧?”乔迪.尔文的神色染上几分惊怕,活像她是个疯子。
鲜血沾染到黑色衣襟,瑟娜抬起手背抹了下唇,似笑非笑,轻启齿畔道:“没事,紧绷的橡皮筋突然有一边松手, 力道总会反弹回来的。”
“咳咳咳……”她擦掉带着腥味的血迹, 才走向乔迪.尔文道:“起来吧。”
她把手伸向乔迪.尔文。
乔迪.尔文愣了愣, 反而向后瑟缩下, 仿佛看到什么可怖的东西。
顺着对方的视线,瑟娜看到了左手, 指尖上血珠颗粒在沸腾, 它们跳来跳去,生命力顽强而叛逆。“不好意思。”瑟娜皱了皱眉, 像擦掉脏东西一样,随手在黑色裙摆上擦了擦。
血珠们挂在黑绒裙摆上张牙舞爪,惹人烦乱。
瑟娜再次把手伸向乔迪.尔文。
乔迪.尔文愣了愣,好半会才握住,顺势借力站了起来,神色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
“祂之后会做什么?”瑟娜打断他。
神殿之外,满目可及之处,尽是一片残垣断壁。海浪越来越大,一丈垒起来一丈,不像风浪,倒像是海啸的前兆。气压越来越重,浪越大越高了,成了一只蛰伏的巨兽在静待时机,此刻的风平浪静就像虚假的中场,但一切都静止了,一切都安静了。
萨布丽娜早没了声响。
乔迪.尔文点点头又摇摇头,好像回答了又好像没有,仿佛高级官僚的官腔,含混不清,永远没个具体答案。“这是什么!!”他突然喊道。
城市废墟的边缘,岛屿外侧的惊涛骇浪一层一层堆叠,海水不断垒高,眨眼间就去到了几十丈高,转瞬就成了一道非人力可及的水做的钢铁之墙,于提科的废墟中罩上一汪阴影。
极目远眺,三面环海的提科半岛已经完全笼罩在百丈海墙之下。
瑟娜静了下来——
询问已没了意义,这浪打下来,除了他们这些“特殊的人”这座城市还有几个人能活?
“交易之神说祂会复苏这座神国。”乔迪.尔文飞快道。
“口气挺大。”瑟娜皱了皱眉,没再继续评价,她想,也许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决策、抉择、决定,无论是什么,她必须得做出明确的取舍,一是一二是二,丝毫不能拖含混。
她揉了揉眉心,明白最好公正的看待天秤两端的重量,这并没有后悔的余地。
如果下一刻就会死去,她会怎么选?
瑟娜阖了阖眼,鸦黑睫毛扫过眼睑,泛起一阵恐怖的细细疙瘩。
原来我对死亡过敏。瑟娜不由得在心里嘲笑自己。从七岁那年的奥都茶会,第一次见到摩耶开始,死亡的气息就一直笼罩在她身侧,宛如倒计时,时时刻刻提醒着她,你是个命运悲惨的恶役。她以为自己早已习惯,早已无畏,但好像不是那样呢。这还是第一次,死亡,如影随行。
近了,近了,她仿佛能听到死的脚步声。
消亡的狂浪之下,神经产生了一种即将发狂的窒息感,她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胸口,可怀中曾经鲜活的荒神圣石,早已没了温度,冰凉咯手。
死原来是这样的感觉,是金属的味道,是脑袋被钝物击中,是浑浑噩噩,是求生的本能想让你放弃一切行动。
你的细胞在和你作对,你的脑浆在和你作对,你的骨髓在和你作对……身体仿佛沸腾起来,所有感观都在催促她活下去,但……瑟娜深深地叹了口气,对着心底那处无尽可怖的黑暗之墙喃喃自语:比起苟活下去,我更希望能创造一个你能好好存在的世界。
“我发现突然的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它近在眼前,一步步慢慢的走向你。”
“什么?”乔迪.尔文神思不属道。
他不知道想到什么,怔怔的,一脸迷茫。
“没什么。”只不过我决定去死了而已。
瑟娜把被风吹乱的发梢别到耳后,过了会,珍而重之地从胸口处掏出一条秘银挂链,递给乔迪.尔文。那上面坠着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石头,坑坑洼洼又惑人心神,裂缝处流动着晦暗的光,盯得久了让人产生一种想把它吞进肚里的冲动。
“三个条件中的第一个,这颗荒神圣石里有个女孩的灵魂,她总有一天会孵化,守护她,哪怕你死了也要把她托付给你最信任的人再去死。”
乔迪.尔文愣了愣,接过,坚定地点了点头。
瑟娜盯着他手骨处的挂链,过了会,才淡淡道:“祂这到底是复苏,还是要把提科沉到海里?把东西收好,不要一直这么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