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你们亲人唤什么名?”老丈脸色一变,却是追问。
宗主佯装不知他表情变化,仍温和微笑:“唤作‘穆禅’,前些日子发生了点意外失忆了,来寻他的小辈叫春分,年轻人忘性大,竟忘了给家里来信,弄得我们直到现在才知道消息,不知老丈可知道他?”
“是老穆啊!”老丈一听,又是一番上下打量,严厉警惕之色却骤然放下,再看宗主几人时,分明已带了几分面对“自己人”的亲密之色,“原是老穆的亲人找来了!”
直到穆禅本名的人本来就少,知道他失忆的人更少,再加上春分的名字,老丈算是彻底放心了。
“但刚才你说那些话,可别再和其他人说了。”老丈正色,劝导道,“我是店主那常客,又喜爱炒菜,因此与老穆熟识,知晓他的名字和他与春分的关系,但若是旁人听你刚才那样问,怕是要将你们当成骗子,扭去问询一番。”
也不怪长安百姓排外,自从神女开了小吃车培训的口子,关于小吃街的一切便再也瞒不住了。这段时间里,长安百姓不知见到了多少知晓此处有好处、不明白神女威能便想来占便宜之人,其中许多人便是假托自己有亲人在神女那上工。
刚开始这套说辞哄骗了大家,差点生出事端来,好在没闹到神女那便解决了,可也因此叫长安本地人开始团结排外起来。
“再者进了神女地界,可再不要这样叫了,要叫‘店主’的。”老丈接着道。
“谨受教。”宗主拱手感谢,又问,“不知从哪里算是‘神女地界’?”
老丈一笑,指着前方,骄傲之色溢于言表:“看看这路,从有这灰白水泥路之后,便都是神女的地界了!”
宗主与众位长老闻声望去,就见正前方远些的地方,脚下土路戛然而止,侧方插了火把,不少人聚集在一起,虽没到干活时间,但仍能看出那处正在施工修路,而这些人身后,一条白线般的平整道路向远方延伸,几乎看不到尽头。
“那白色的路叫水泥路,”老丈骄傲道,“店主给咱们皇帝陛下的方子,如今也只有长安才有。”
“这路坚硬如石板,不浮土不起灰,哪怕雨雪天走在上头,依旧不会弄脏鞋袜!”老丈一一列举水泥路的好处,分明对水泥路爱极了。
宗主的与众长老却看到了那些拿着工具似乎准备施工、做平民百姓打扮的人们。
“怎么这样的天气,朝廷还要人服徭役?”一长老问道,语气中有肃然不平之意。
秋收之后、冻土之前,这才是正常服徭役的时间,现已入冬,土都冻上了,怎么还让民夫掘土施工?
且不说天寒地冻容易生病,就说已经冻住的土地,也不是能施工情况。若是如紧急时期修水坝等情况还能理解,可现下分明是在给“神女”修路的!
……而这可是长安,大雍都城、皇帝眼下!
老丈听出他们言语中的不平,却并不气恼,更未诉苦,反而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
“后生莫急,且往前走走,你便知其缘由了。”
一行人加快了脚步,不多时便来到土路与水泥路相接的地方,不少人已经开始自发干活,但现场井然有序,干活的人动作娴熟,显然不是刚开始做这样的工作。
天静宗诸人这时候才注意到一个非常反常的情况——这里所有人都穿着单衣!
不论干起活来再怎么热,现在仍有寒风刮骨,这些百姓又无内力护体,为什么都穿着单衣?
若说是他人强行要求,或是百姓穷苦不舍得干活时糟蹋好衣服,可看他们脸上,分明没有瑟缩寒冷之意,甚至满是笑容,在这冻人的冬日仍充满朝气,哪能看出一点受到强迫的样子?
宗主与几位长老眸光闪动,都想到了一处去。
难不成这……就是杜鄂信中所说的“神女之威能”?
心存三分好奇、五分怀疑,天静宗众人接连踏上了泛着白的水泥道路。
——!?
怎么会??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最前方的宗主几乎瞬间露出了失态的惊色——
这里怎么会这么热?
暖意从四面八方将人包裹,就如同深冬刚从冒着寒气的外头走进烧了许多个暖炉的室内一般,身上霎时间暖和起来。
不……何止是“暖炉”?
若不是他们才从瑟瑟寒风里走来,甚至会以为自己站在初夏的荒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