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奇异的事情发生了,有人刚拢了领口,下一秒便感觉原本还泛着凉的身上逐渐变得温暖,甚至叫他后背缓缓地渗出汗水来。
“怎么一下这么热了……”
他冒着汗,顺手解开毛皮斗篷上的带子,疑惑地去寻求同伴的赞同,转头看过去,却只看到同伴呆滞地望向某个方向,仿佛魂魄都暂时离开了身体。
——可他也看到,同伴那双黑色眼睛里映出的金红火焰,甚至比太阳还要耀眼。
他几乎瞬间的转头也朝那边看去,只刹那便如他的同伴一般,陷入了无法言喻的震撼之中。
荒草漫野,天空湛蓝如洗,远方的太阳凝聚成了一团小而内敛的金芒,在它之下,竟有神迹比它更为灼热耀眼。
金红色衣裙的女神神色傲慢而庄严地驾驶着她的战车,人们看到有火焰自她脚下螺旋而上,在她身后勾勒出宛如羽翼一般形状,而如同滚烫岩浆般闪烁的光斑正点缀在她的衣裙上,呼吸般忽明忽暗,瑰丽却又危险。
她整个人都是火焰构成,炙热到似乎要燃烧一切,夺目到望之便感心神震动。战车转动之时,如同金轮般的车轮浮空而起,她遥遥从远方驾车驶来,双手握紧缰绳,那雪白的骏马便脚下踩着祥云,鬃毛向后飞扬,奋力向前奔驰。
寒风烈烈,女神迎着烈风向前,依稀能见她雪白皮肤锁骨处,金红的线条织出神秘的符号无比显眼,而她赤色的、发尾燃烧着的长发向后张扬地狂舞,那离开之后在空中留下碎片般的星点火焰,好像瞬间点燃了周围的一切。
……并不是错觉。
随着神女战车临近,在一个瞬间,所有围观的人都感觉自己回到了夏天,人们茫然地抓紧了衣襟,甚至直到见到那河边芦苇仍是枯黄之色,才恍然肯定如今仍是初冬。
人群之中,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只有那战车行驶、只有那火焰燃烧、只有那马儿裹挟着风略过的声响。
没有人说得出话来。
无数眼睛,充满敬畏和崇拜,乃至狂热的眼睛注视着这一幕,直到神女驾驶着战车靠近他们,又飞速转向远离。
她走得那么干脆,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些注视着她的凡人,更无意关心这些凡人们心里在想着什么。
这燃烧的炙焰女神就这样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只留下跪拜了一地的凡人和宛如初春的温暖荒野。
——她确实做到了她承诺的那样,融化土地中的所有寒意。
“都起身!”人群中一个人从地上爬起来,他精神振奋地喊道,一边说话一边挥舞着手里的开垦工具,看起来是这次工程的领头人,“神女让荒地化冻,但她的慈悲远不止此,等等还会有神器助我们垦荒!”
甚至都不用等到人们对此产生疑惑,因为大家都看到了跟在神女之后、直到现在才缓缓驶来的“神器”。
几乎三人高的庞大机械有着亮红色的涂装,此时便像是吸收了太阳的光辉般闪闪发亮,荒野颠簸,它身侧的履带转动着,步履却比任何车架还有平稳。
庞大的机器就这样追随着神女的战车,如同忠诚的守卫者。
而所有人都能看到,它行驶过的土地留下了细密的沟壑,板结的土壤被从下而上地翻碎,大块石头从地上被铲起,一同装在机器前方的车斗里,杂草东倒西歪,恼人的长根全被拔出,一眼过去,荒地竟全都都被变成了能够种植的耕地。
“……这哪里还用得上我们。”人群中一人拿着的开垦工具掉在了地上,他丝毫不觉,痴痴看着在田地中灵活转身的巨大机器,喃喃自语。
“神迹!”有人惊呼,紧接着又紧张又虔地小声嘟哝起来,“神女造福,恩德万千,施恩于……”
隐藏在人群里的杜鄂耳目精明,忍不住看了一眼那个方向。
神女虽不曾叫人信仰于她,但如此慈悲强大的女神,自然不会缺少因仰慕她而聚集在一起的信徒,早有听说有人将神女流传在外的故事编成了经书供信徒阅读,但此时当场听到有人背诵,仍有种奇妙之感。
不过……
杜鄂沉默地想了想,比起泥胎木塑的神像,确实是无数次施展神迹的神女更容易吸引信徒。
红色的庞大神器来了又走,起伏的地面变得无比平整。杜鄂心有所感,出神地望着疏松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