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昼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可怕的话, 他带着天真的残忍道:“菩提心不是佛门至宝吗?师尊千难万险为他们寻回秘宝,他们举宗报恩也是应当的。师尊放心,只要您想,徒儿有办法让他们顺从。”
似是有无形的屏障将二人与周遭的环境隔开,无论是围观修士的喝彩声,还是年轻弟子们的恭维声,都似隔着一层水幕,令人听不真切。
郁妤想要开口训斥,却只能像窒息的鱼儿般张合着嘴,一丝声音也发不出。
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她。
视觉、触觉、嗅觉……所有的感官似乎都在暗示着她,靠近、靠近、靠近……
一只手如蛇般攀上了她的肩膀。欢涌的灵力不受控制地在经脉中流窜,冲击着身体本能的抗拒。
耳畔,甜腻的声音还在响:“只要师尊想要,只要师尊开口……”
“你……”
“郁师妹,多年不见,你可安好?”
“哗啦”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郁妤猛地退后一步,拉开了与时昼的距离。
她握紧自己颤抖的手,转头笑道:“万长老,真是好久不见。”
她越过时昼,脚步中带着微不可查的凌乱,逃也般地来到万婌面前:“玉姝宗是几时来的?我明明早来了两日,却没能上门拜访,真是失礼。”
这突兀的热情让万婌疑惑。
闻仙宗的郁师妹,是这样的性情吗?
但这一丝疑惑很快便被抛到脑后,她抓住郁妤道:“师妹,我记得你颇通阵法?”
“正是。”
“那正好,佛门正在找阵法师呢,你也去看看?”
郁妤正愁无处理清思绪,此举正合她意,她急忙道:“应当的,应当的。”
说着,就拉着万婌快步离去。
临走之际,她蓦然回首。只见时昼依旧是长身玉立,眉目含笑的模样,只是眼底的冷色,让她止不住的心惊。
直到此时她才恍然惊觉——
原来她并没有自己想的那样了解时昼。
——
“失败了,”看着两个女修相携而去的背影,时昼冷漠地传音,“合欢宗的秘法也并不像她们说的那样无往不利啊。”
寂静片刻,浊虺略带僵硬地回话:“要不要再审?”
“不必了,”时昼垂下眼,盯着自己纤长的手看了半晌,才勾起一抹病态的笑,“连化神期的施展的媚术都能勘破,真不愧是我师尊。”
方才的拉扯不过须臾,连二人身后的弟子们都不曾发现异样,更不用说被分隔在两侧的围观之人。
时昼将溢散的灵力收回体内,喧闹声又一次响彻耳边。
但那抹幽香早已远去,只余他一人独面喧嚣,这让他从心底腾起一抹暴戾的厌烦。
“媚颜已经开了,丹引也已拿到。你告诉秦茹月,若她是能炼成丹药,我自然会成全她,但若是不成……”
他诡异地停顿下来。
浊虺道:“不成?”
“江景弈不是一直在找她吗?若是不成,我们刚好将这对苦命鸳鸯凑成一对,”他嗤嗤地笑出声来,似是叹息,又似是嘲讽:“她倒是有心回护我的好师伯,但也得看看闻仙宗和合欢宗答不答应。”
“是。”
——
另一边,郁妤拉着万婌脱离人群。
“师妹,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万婌担忧道。
郁妤用手背捂上泛红的面颊,却依旧面无表情道:“人太多了,热的。”
这幅冷若冰霜的样子与方才的热情大相径庭,让万婌愈发不解:“师妹,我瞧你内息都乱了,你若有事一定要说啊。”
昏沉的头脑逐渐冷静,郁妤逐渐恢复了镇定,她淡笑道:“确实无事,让长老见笑了。你不是说佛门再找阵法师吗?咱们快去吧。”
万婌又盯着她看了片刻,见她似乎确无异样,才收起忧虑的表情道:“走吧。”
两人抄小路来到一处空地。入眼便是密密麻麻的坐垫矮桌,瞧着足有数百席。应是菩提盛会文试的场地。
远远的,便能看到两拨人相互对峙,又有争执声传来:“凡人买到残次品后也是要退货的!这阵法本就由几位布下,也合该由几位来确保运转,你们想要灵石也得讲些道理!”
又一道高傲的声音响起:“凡人的规矩怎么能照搬到修真界?我等阵法师可没有‘退货’这一说,你们若不服,大可以找别人布阵。”
“你们……无耻!”
头顶锃亮的那波人大概没什么讨价还价的经验,被人噎了一下,竟连骂人的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