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李璟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
俊美如玉的少年笑了一下:“然后呢?然后做什么?乖巧听话,最好百依百顺,寄希望于父皇封我做太子么?”
萧皇后一怔。
“再然后便把一切都交给时间,期望父皇百年之后我会顺利登基为帝,再顺带祈求上苍,希望等到那时我和心爱的女子之间或许还有机会。”
李璟虽然是微笑着的,语气却很淡,他的笑容里有一种不知是对谁的、微妙的讽意和怜悯。
他语调冷静得近乎残忍,像是在宣告一个不可更改的定理。
“母后,父皇是不会封我做太子的。”
“同样,我也绝不会娶王姑娘。”
他这份自暴自弃的发言让萧皇后有些揪心又有些恨铁不成钢,她张了张嘴,然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激励的话,就顿住了。
因为李璟很轻地、不容置喙地推开了她握住他的手。
就像幼时,跌跌撞撞摔倒了好几次的小李璟,在学会走路时的第一个举动是推开大人的怀抱,拒绝他们的帮助。
“母后有母后的办法,我自然也有我的办法。”
云烟缭绕的佛堂里,李璟微笑着望向前方的菩萨塑像,烛火的光影映在他的瞳孔中,在满天神佛的注视下,他的眼里却仿佛有鬼火在燃烧。
“不当太子,我也不会死。”
*
一个月后。
天气渐凉,能将人晒化的蒸蒸暑气逐渐退去,莲池中的荷叶也早已开始枯败,下了几场秋雨后,玉都中逐渐开始能一种异常甘甜的清香,随着晨晚的夜风飘散到每个角落。
玉都的桂花开了。
八月,夏桃的月令花神也换成了桂花。
和其他花神相比,桂花花神有一个很特殊的增益,那就是她的身上会自带桂花香,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阵清香拂过,温柔又强势地向旁人宣告着自己的存在感。
自李钰发癫之后,夏桃就以自己受了惊吓为由,心安理得地开始宅家不出。
皇帝心疼得要命,补偿赏赐流水似的送进她的公主府。
皇帝态度如此,其他宫内自然也不敢怠慢,各种慰问的礼物跟不要钱一样地送来,还生怕她不收。
夏桃如今是数钱数到手抽筋,简直乐开了花,就等着离开的时候把这些御赐之物全部兑换成积分带走,不放过任何一根可以薅的羊毛。
在她宅家的这一个月,发生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发生在前不久,据传陛下分别给二皇子和三皇子赐了婚,这原本是一件喜事,但三殿下似乎是拒绝了陛下的赐婚,陛下因此很不悦,近日里对其也有些冷淡。
而二殿下则不同,不仅在陛下那里备受重视,还不日就将迎娶出身名门的王妃,离太子之位又更近了一步,可谓春风得意。
众人都不明白,一向精明的三皇子为何会在这件事上仿佛被下了降头般,但晋王府近来是比楚王府要门庭冷清得多了。
玉都之中有人传言,说二皇子和三皇子的这场夺嫡之争,怕是要分出胜负了,毕竟君心难测,失掉的君心若是想再拿回来,那可就难了。
夏桃一个月没出门,这件事还是她从如诗口中听来的,如诗认的一个同乡的弟弟在军营里当差,所以她有不少消息也是从她弟弟那里得知的。
说起这件事,如诗似乎也有些不忿:“三殿下贵为嫡子,本就是正统,更何况多年来为国征战,出生入死……难道就因为二殿下更会讨陛下的欢心,储君的人选就被定为二殿下吗?征战沙场的分量竟还比不上巧言令色,真叫人心寒。”
如画训斥道:“如诗,平日里也就罢了,这种事你也敢这么口无遮拦!二殿下和三殿下岂是你我可以妄议的?储君之位这样的字眼你就这样轻易出口,也不怕给公主惹来祸事!”
如诗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连忙慌张地跪下:“奴婢一时失言,一时失言!请公主责罚!”
夏桃自然不会罚她,她只是饶有兴趣道:“你以往不是对这些没兴趣吗?今日怎么突然打抱不平了起来?”
如诗有些羞赧道:“是、是奴婢弟弟说的,他是真心实意为三殿下不平,所、所以奴婢才学舌几句……”
“这样呀。”
夏桃点点头应了一声。
到此时她才觉得这件事有些意思了,但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撑着脸一笑而过。
第二件事便是今日即将举行的骊山秋狝(秋狝就是皇家猎场的秋季围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