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插话,只是听她说,直到看她说得有点累了,他才突然开口道:“桃桃,我不在玉都的这些日子里,有没有人欺负你?”
“啊?”
桃桃困惑地歪了歪头,主要是他这个问题来得实在莫名,什么叫有没有人欺负她?
她又是困惑又是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三哥哥,你在说什么呢?有没有人欺负我?玉都哪儿有人敢欺负我啊?”
她是昱朝最尊贵的韶宁公主,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她不欺负别人就算好的了,怎么可能会有人敢欺负她呢?
这个事实浅显易懂,李璟也是一清二楚的。
可出征北境的这些日子,他不知为何却总是担心桃桃在玉都过得不好,担心她会受了欺负。
脑海里总会莫名其妙地浮现出她哭泣的模样,那张雪白小脸上不断滚落泪珠,让人心痛无比。
真奇怪,他此前明明从未见过桃桃落泪,为何脑海中却能如此清晰地复现这个场景?
就像他曾经亲眼见过一样。
可是她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谁能——谁又敢让她哭成这样呢?
他没有追究自己对她这股过度的保护欲到底是从何而来,只是在北征大胜之后便匆匆赶回了玉都,连停下休整的时间都没留多少。
好在那些莫名其妙的场景没有发生,桃桃还是这么活泼开朗,温柔烂漫。
“话说回来……”桃桃想道,“今日庆功宴,父皇和你们说了什么呢?居然结束得这么晚。”
“没什么。”李璟道,“父皇只是催促我和二哥早日考虑成婚之事。”
“噢,这个啊……”桃桃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也对,是该考虑了。上次父皇还说,二哥哥和三哥哥一直不娶妃,实在是太不像话,还问我有没有心悦的公子,将来……”
“那你是怎么想的?”
李璟突然冷不丁地开口。
“什么?”
桃桃反应慢半拍。
“心悦的公子。”
“现在还没有心悦的公子呢,我也是这样和父皇说的。但是父皇说,一定要我提几个稍稍看得过去的,毕竟将来我的驸马要从玉都这些公子里选……”桃桃绕了绕发尾,“所以我就随口说了几个,比如、比如宴时哥哥……”
闻言,李璟笑了一声:“王宴时那傻小子有什么好的?就他那样,什么时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那、那词安哥哥呢?”
“谢词安呆板无趣,和他一起过日子,怕是把人能憋疯。”
“那淮之哥哥呢?淮之哥哥总挑不出什么错处来了吧?”
“淮之性子冷傲,不懂体恤人,绝非良配。”
桃桃又提了好几个人名,全都被他一一否决,好像这些世家公子就没有一个配得上韶宁公主似的。
李璟笑吟吟道:“五妹妹这样的品貌,自然是要配一个各方面都完美无缺的少年郎,岂能随意决定终身?”
“可是人无完人,世上哪有完美的人呢?如果找不到,难道就一直等吗?”桃桃道,“我早晚是要嫁人的呀,就像三哥哥你……早晚、早晚也是会有晋王妃的……或许新娘就是现在玉都中的哪位贵女呢?”
“不会有。”
李璟突然道。
桃桃眨了眨眼,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说,不会有晋王妃。”
他声音很轻,语气却是斩钉截铁。
“可是……”桃桃一愣,她像是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只是道,“可是,这怎么可能是三哥哥你说了算呢?父皇那里……”
“父皇说了不算,母后说了也不算,其他任何人说了都不算。”李璟侧过脸,他像是想说什么,却又突然沉默,但就连这种沉默里也透着某种决绝的偏执,“我说不会有,就是不会有。”
第45章
楚王府。
幽静的书房内透出隐隐约约的昏黄光亮, 室内并无熏香,只浸着淡淡的纸墨香气,紫檀木案几上摆放着青竹棋盘, 玉髓做成的黑白棋子落于其上,发出很轻的脆响。
棋盘上的棋子厮杀得激烈,对弈的二人却都神情自若,显然没有非要分出个高低胜负的意思。
执白子的少年清隽俊秀, 正是楚王李珩;执黑子的少年容貌和李珩有几分相似, 却生得一双狡黠的狐狸眼,正是裴氏公子裴宣。
李珩的生母裴淑妃出自名门裴氏, 而裴宣是裴家嫡系的公子, 按照亲缘关系,他自然也可以叫李珩一声表哥。
三年前, 裴氏老夫人病故,按照裴家惯例葬回裴氏祖地幽州, 作为嫡长孙, 裴宣自然也跟随去往幽州守孝了三年,近来才返回玉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