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街道上的所有人确实把他们当做小乞丐,呼喝着赶他们离开,但阿弃在富贵堆里养出来的教养和体态,还是骗不了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大哥,你看那个小孩,他身上的衣服料子好奇怪,他还说官话,咱们泉州,什么时候来了这样的小乞丐?”
“我早就看见了,恐怕是哪家的小公子乔装打扮,跑出来了,看他那脸蛋,长得真不错,比我们所有的货都好!兄弟们,咱们再干最后一票,等把这批货都送到远岛上,也能到春风楼去逍遥几天!”
一个嘴角长着黑痦子的瘦小男人跟在一个半边头发被剃光,头上有一道歪歪扭扭的刀疤壮汉身后,两人目露精光,看着远处正在尝试蛎房的阿弃与陈留。他们所到之处,人群都自动躲开,恐怕是早就知道这两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拉着自己的孩子,避开再说。
原来这两人,竟然是泉州府有名的拐子,苟五和巴三,因着形象特殊,人人都识得他们两个,但他们丝毫不怕,依旧在市集上寻着落了单的小孩子下手,尤其喜欢拐那种眉清目秀、看起来家境教养都很好的孩子。他们与泉州府海域中一座中型岛屿上隐藏的海盗有关系,专为他们拐卖妇女儿童,这群远岛海盗,有一部分是倭人,有一部分来自东南亚他国,实力凶悍,懂得海上风浪变化,地形地势,沿海诸州府都无力围剿,只能勉强抵御,海边有的村庄,甚至定期上贡,以求免受侵扰。
卖蛎房的老伯似是感受到了什么,略带些怜悯地提醒阿弃:“孩子,你家人呢?天色晚了,早点回家吧!”
阿弃还听不太懂本地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看老伯一脸忧愁,以为他在抱怨自己的东西卖不出去,难以维持生计,于是悄悄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金豆子,放在老伯手里,道:“老伯莫要忧愁,你卖的东西好吃,我和哥哥都很喜欢,这是我们的饭费,谢谢你!”
他又怕老伯不肯接受,连忙拉着陈留起身,一溜烟跑了,那苟五和巴三叫他们突然跑起来,以为老伯泄了密,飞身一脚,踹在老伯心窝上,把他的摊子全都掀翻了。
老伯哀叫着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握着手心的金豆子,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多好的孩子!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两个孩子被那群强盗掳走?!这市集上混的人,都知道要是惹了远岛强盗,必会落个抄家灭门的下场,所以从来不敢多说什么。十几年来,从他面前被掳走的妇人孩童,不说上千,也有几百了,起初他也想去阻止,后来看了“多管闲事”的人的下场,便吓得不敢说话了。相较于这群远岛强盗,他们也是助纣为虐的恶人!他们也该死啊!
老伯忍着剧痛,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朝管理市集治安的地方去了。
阿弃拉着陈留跑了一会儿,体力不支,便停了下来,正巧到了万安桥附近,便在桥边坐了下来,两只脚垂在桥边,看海浪翻涌,猜测它什么时候能够沾到自己的鞋子。
陈留默默站在他身后,因为长期生活在狼群中,他也有异于常人的敏锐洞察力,此时似乎也觉察到了不对。
“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
“几个?”
“两个。”
阿弃眼珠子一转,心想爹爹和阿娘自己逍遥快活去了,却不带他一起,便有些孩子气上头,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留哥,我们来做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吧,也叫阿娘看看,我长大了,能帮她惩奸除恶了!”
陈留没听出他的真正意思,但习惯性点了头,说:“你做什么,我都会保护你。”
“好,够兄弟,你现在开始装头痛昏倒。”
陈留听了他的话,捂着脑袋,装出头痛的样子,哀嚎起来:“小弟!我头疼!我头好疼啊!”叫着叫着便躺在地上,人事不省。
阿弃眼睛一挤,泪水汪汪,手足无措地摸着陈留的脑袋,开始撕心裂肺地哭喊:“大哥你别死啊!大哥你死了我可怎么办啊!”
苟五和巴三远远看着他们,心道连老天爷都在帮他们,立刻冲到阿弃身边,一个人把陈留牢牢抱在手里,另一人揽住阿弃的腰,把他困在怀里,装出一副担心的模样,道:“两位小兄弟,你们这是怎么了?我们俩是附近有名的善心人,见你们形单影只,你兄长又突发恶疾,特意前来帮忙。”
阿弃一把鼻涕一把泪,断断续续地说:“大哥他……从小就有头痛的毛病,痛起来会死人的,你们……你们能带……带我们去看大夫吗?”
“这是当然!走走走,我认识一个好大夫,就在不远的地方。”两人半拖半拽地就把阿弃和陈留往自己的地盘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