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仍旧怏怏不乐,她打点家里的庶务十多年了,倒不会眼皮子这么浅。这次损失惨重,虽然公公婆婆和丈夫都不会说她什么,但她还是觉得是自己没做好掌家的事。
王浮与她朝夕相处也两年多了,赵氏想什么都写在脸上,根本不用猜,都知道她是内疚了。她转头看了看王方,希望他能安慰一下赵氏。
王方并不知道王浮的想法,不过他还是开口安慰了赵氏:“天气炎热,发鸡瘟也非人力所能控制,不是娘子的错。说来这几日学里休假,倒不如我们一家人明日去山里上香,山中清凉,是个避暑散心的好去处,也能去去晦气。”
不等赵氏反应,王浮就开心地扑到赵氏怀里,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句:“好!”
赵氏噎住,假装又要给她一板栗,嗔道:“好什么好?你知道什么啊就说好?”话是这么说,但最后里里外外张罗的还是她。
王家后面有座明月山,山里有个不大的佛寺,名叫白云寺,更妙的是,拐过这座山头,半山腰上还有一座清风观,一座山上同时有道观和佛寺,体现了本朝佛道并重的特点。王家人有信佛的,也有崇道的,生活在一起,完全没有冲突,也是这时的一大特色。
第二天一大早,一家人就带着香纸祭品爬山去了。三娘瘦了一大圈,气色也不是很好。好在王浮每一餐都会盯着她,让她多吃一点。就算她不想动,也要拉着她多运动多出汗,增强免疫力,所以她身体还算健康,也走得动路。
山上的路常有人走,附近的村民经常上山砍柴,已经走出了一条一米多宽的小路来,路旁的荆棘什么的也都被砍倒了,一点也不难走,王瑾叽叽喳喳地跟王浮吐槽最近看的几本书,王瑜向王方讨教学问,赵氏牵着三娘,音娘拿着装东西的篮子跟在后头。
山中的夏日的确清凉许多,绿树成荫,凉风习习,一家人走走停停,顺便欣赏沿途的景色,偶尔还能遇上一两个同样是进山上香的行人,或坐在路边休息,或相携同行,十分温馨闲适。还有砍柴的樵夫在山中唱歌,王浮虽然听不懂他在唱什么,却觉得这种自由放旷的音乐十分打动人心。有时他们还能看见山林间跳跃觅食的小松鼠,还有一些拖着长长尾巴的猴子,抱着未成熟的果子蹲在树杈上,朝他们丢果核。
等王浮她们走到白云寺,天气已经热起来了,在佛前供了祭品,排着队磕了头,赵氏就领着他们去找大殿偏房里的方丈捐香火钱。白云寺的方丈是个微胖的和蔼老人,他见了王家几个孩子,不住地夸赞,说他们都灵秀聪敏,日后必有福缘。
漂亮话谁都会说,但这话从德高望重的老方丈嘴里说出来,显然更有说服力,更让人高兴。赵氏向老方丈施了一礼,把包着红封的香火钱放到功德箱里,从老方丈手里接过据说是在佛前供奉过的护身符,带着孩子们往后头去了。
佛寺的僧人也是有田地的,不过他们的田地大多佃给了山下的信民,定期收租,以维持佛寺的日常运营,还有信众们捐赠的香火钱,因此这佛寺虽小,却也吃穿不愁,用度颇丰。所以他们也会为前来上香的信徒们提供斋饭,准备暂时歇脚的地方。王方与寺里的方丈也颇有交情,若要在此住上一两晚也不是难事。
所以当晚他们就住在了寺后的院子里,山里果然比山下凉快得多,斋饭也是清淡可口的粗粮小菜,别有一番滋味,三娘竟然吃了不少。
赵氏便笑道:“果然是佛门清净之地,保佑我儿平安康健。”
三娘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抿着嘴笑了。
第8章
时光荏苒,转眼间王浮已经快七岁了。王方是打定主意要让王浮读书了,一来王浮身娇体弱,王方不愿她跟着母亲学刺绣掌家,耗费心神,想让她在娘家自由自在地活些日子,读些书明了事理就好;二来王方已经不打算再科考,教书育人的时光未免枯燥乏味,有王浮做伴,也算是得享天伦之乐。
未曾想王浮竟然是个气死人不偿命的,王方甚至忍不住想,他小女儿这辈子的机灵劲都用在与他斗智斗勇,逃避背书上了。四年前他回来的时候,急吼吼地就拿着《千字文》给她启蒙,没想到这启蒙折磨的不是王浮,而是他这个做爹的。
王浮的确不太喜欢读书,不过,王浮发誓,她绝不是因为这件事才厌学的!
“爹爹,三娘姐姐约我出去放风筝。”
“爹爹,阿娘叫我去学绣花。”
“爹爹,东坊的方家七娘邀我去泛舟。”
“爹爹?爹爹!”
“十娘,学习要专心致志,不能有丝毫懈怠,你成日里游手好闲,爹爹让你背的书你都背下来了吗?理解透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