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情深(303)

但应该没有韩庄的血,他记得自己有好好护着。

盯着看了一阵,抬手去擦那颗桃木珠子上的血,可神经质般擦了很久,还是擦不干净,血渗进刻着符文的缝隙里,再也擦不掉了。

他清醒了一瞬的意识又变得混沌。

突然想起前不久他说想吃自己做的香辣蟹,但那时候他身体还未好全,蟹性寒,只能哄着他,说过段时间再做,要不今晚就做几只吧,给他解解馋,但不能多吃。

一动,发现身体僵硬,浑身冰寒,又想,天这么冷吗?连血都像是要被冻住,他说要去看妈妈,也不知道穿的什么,冻着没有,晚上要给他熬点姜汤,暖一暖,别感冒了。

今晚下雪了,他那么喜欢雪,要早早回去,陪他出去玩,堆两个雪人,一个是唐松灵,一个是池律。

那年他问,满头莹白,像不像执手白头,自己怎么说的来着?

对了,当时说的是,很像,但我更念真的。

他想得投入,混沌麻木中又觉得浑身疼得厉害,哪里都疼,似乎被人用带刺的刀子一点一点慢慢地刮,刮完血肉,又开始剔骨,抽筋。

疼得感受不到心跳。

他愣愣低头,视线在冷硬的已经风干了的衣服上停了片刻,像是才看见自己满身的血,乌黑的,已经被十二月底的温度冻硬了。

不怎么聚焦的眼睛里闪过慌乱,又想着他会不会嫌弃自己满身血腥,他还愿意留在自己身边吗?

他还愿意吗?

医生说,他求生意志太弱。

好像真的不怎么愿意了。

不愿意了。

眼前的紧闭着的急救室大门开始旋转,周围的一切变得扭曲,地面像棉花一样,踩不到实处。

池律眼中露出不多见的迷茫和无措,耳边似乎传来几声惊呼,但意识迅速抽离,还来不及反应,便彻底跌入黑暗。

黑,到处都漆黑一片。

池律心跳得很厉害,他声嘶力竭地叫着一个人的名字,喊得喉咙里呛出血,也没人回应他。

但很快,天边响起轰隆隆的声音,风雨欲来。

天空炸响一道惊雷,池律看见那颗射向唐松灵脖颈的子弹。

血花飞溅的时候,整个世界静止了,他看见被闪电照亮的唐松灵的脸上,定格着一种舒展又诡异的笑,他听见满脑子轰隆隆的声音,尔后又什么声音都没了,极度静谧中只有一道似金属刮擦发出的尖锐声音,贯穿整个脑海。

只不到一秒的时间,他总觉得一辈子已经过去了。

他连滚带爬的跑过去,伸手接住从二楼掉落的人。

去看唐松灵被血染红的脖子时,心跳甚至在那一刻停止了。

但很快,全身血液回流,子弹只是擦破脖根处的皮肤,留下一道深深的,被血染透了的黑印子。

出血并不是很严重,那为什么医生说救不活了呢?

漆黑的四周又变得亮白,他看见随着车身晃动的唐松灵,脸是紫色的,床边垂落的手软软地耷拉着。

他伸手去够那只涨紫的手,轻轻握在手里,是冰的。

不......

四周又变得黑暗,池律想睁大眼,他有些看不清唐松灵了,但不管怎么用力,身体都极度困倦,眼皮越来越沉。

“律儿.....”

“律儿.....你怎么了,快醒醒!”

躺在床上的人满头大汗,眉头紧紧皱着,半张着嘴,胸口剧烈起伏着,他好像很痛,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苍白的唇瓣起皮干裂,微微扇动着。

床边站着的秦玉贤吓得脸都白了,池肃一贯镇静的脸也浮现慌乱,一旁待命的医生压力也很大,给他能查的都查了,但除了胳膊脱臼外,其他地方没问题。

医生盯着他动着的唇瓣,过了几秒,突然问:“他在说什么?”

秦玉贤愣了下,赶紧附身细听。

起初声音很模糊,什么都听不到,过了一会儿,许是人快醒了,声音也突然变得清晰。

“唐松灵。”

“松灵。”

“你不要我了吗。”

“又要丢下我。”

“我来找你。”

“好不好。”

“我来找你。”

“松灵。”

他仰着头,眼泪一颗颗滑进发丝里,混着汗水,打湿发鬓。

一声声低弱的祈求,传进早已定在原地的秦玉贤耳朵里。

她突然觉得恐惧,也觉得悲哀,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一心爱着那个人。

当年到底是做错了,他们都轻贱了池律的爱。

秦玉贤张了张嘴,抓着池律的手轻声道:“唐松灵没事,已经救回来了,律儿快醒醒吧,醒了就可以去看他。”

她说第三遍的时候,池律醒了,大睁着眼,颤动的瞳孔盯着天花板。

秦玉贤瞬间哭出声,池肃扑上去,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很久,人才有点反应,脑袋动了下,僵直的视线落在旁边满脸担心的池肃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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