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紧张得看着唐松灵,不想唐松灵这次居然沉默了,半晌才道:“先看吧,实在不行再说。”
“好咧。”
贺旗在京城没呆多长时间就回长安了,他那几个店走不开人。
这几天发生的事像不小心撒在地上的水,随着时间慢慢蒸发,消失。每个人的生活都没有因此而产生一丝丝的波动,他们都在各自的轨道上忙碌。
唐松灵还是没找到合适的工作,那个掉了漆的电瓶车仍然载着他穿梭在大街小巷。
接电话,提着外卖争分夺秒,挨骂,组成他忙碌又无聊生活的全部。
晚上十一点,某高档小区外,唐松灵提着最后一份外卖跟门口的保安扯了五分钟皮,人还是不让他进去,他急得满天大汗,这个单子已经迟到二十分钟了。
没办法,只能给叫外卖的人打电话,然而对方早等得不耐烦,一接通听他是骑手,二话不说就开骂:“你他妈腿断了?爬过来的呀这会儿才来?有没有点职业操守,我他妈等了快一个小时了外卖还能吃吗?干不了别干啊傻逼!”
唐松灵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实在对不.......”
话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他这电话是用了几年的老古董,平时跑外面为了方便接听电话特意把声音调得很大,一边的保安明显是听见了,一脸尴尬得看着他。
“还.....进吗?”
唐松灵点头如捣蒜,门一开就飞奔进去,但这小区实在有点大,都是类似小洋楼那种,楼栋很多,间距又大,因此找起来极其费劲,好不容易找到,又过去了七八分钟。
那人有多生气唐松灵已经见识了,但接下来发生的事仍然在意料之外。
微烫的麻辣小龙虾的汤水劈头盖脸泼过来的时候唐松灵愣在当场,油乎乎的汤汤水水混着龙虾尾流进衣领,诡异又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爬遍全身,衣服上全是油污,正顺着下摆滴滴答答往下掉,脑袋上的油水顺着发梢落进衣领。
也许是羞耻或者别的什么,他感觉到自己在发抖。
不幸中的万幸,汤水泼过来的一瞬间,他反射性得闭上眼睛,没溅进眼睛里。
面前微胖的男人还在不停地谩骂,唾沫星子像没关好的龙头一样往外喷。
唐松灵朝他身后开着的门里扫了一眼,满地家具碎屑,果然不一会儿里面传出女人的谩骂声。
吵架了啊.......那关自己什么事?
唐松灵有些无辜得想。
混乱中,身旁的电梯发出“叮——”一声脆响,唐松灵自己都没意识到,脑袋已经条件反射般转了过去。
这短短的几秒仿佛被无线拉长,他听见耳边响起尖锐刺耳的声音,脑袋被热油烫得刺痛,迟钝的大脑已经无法对电梯里的人做出合理正确的反应。
只是呆愣着,看着那张熟悉有又陌生的,没什么表情的脸。
唐松灵眨了眨眼,额前发梢上的一滴油落进眼睛里。
刚还庆幸没泼进眼睛,这下好了,该来的还是躲不过。
电梯门合上之前,那人似乎只是微不可查得皱了下眉,便再没有其他动作。
刚从电梯出来的中年男人一脸震惊地看着满地油腻腻的汤水和同样油腻腻的唐松灵,很快便朝刚发泄完的微胖男人破口大骂,他们似乎是一家子。
耳边尖锐的声音还在响,他分不清这声音从哪来的,后来觉得那可能是他脑子里的。
他最后一点体面随着电梯门合上的那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突然觉得这个世间很恶心,悲天悯人的上帝连一点尊严都不给他留。
谁都可以,为什么偏偏要被那个人看见?
他愣怔了很久,在这个混乱的地方,在耳边充斥着难听污秽的谩骂声里,慢慢弯腰捡起被打掉的安全帽。
好吧,它也没躲过去,上面沾了油。
右眼疼得厉害,本来应该立刻拿水冲的,但现在根本没这个条件。
恍惚中似乎又有一声清脆的提示音,接着,手臂突然被人抓住,他还没反应过来,肩膀上又握上另一只手,将他推着往前走。
来人动作似乎很温和,但力道不容抗拒。
电梯门合上,封闭的空间里,一股清冽的男式香水味和浓烈的麻辣小龙虾味混杂在一起。
唐松灵的思考能力在看见手臂上握着的那只修长好看的手时彻底消失,他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被人牵着一路进了房门。
空间安静下来,那人好像去开了灯,但立马又走了回来,微微俯身似乎在看什么,很快,他被牵进一个看着像浴室的地方。
对方说了句什么,但他耳边全是尖锐的刮擦声,什么都没听清,也失去了做出反应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