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因邀她今夜会面,她知道来者不善,做好打点,不料房中静候她的人居然是煦华。煦华道出了前因后果,给她一纸书信,当着她的面服毒自尽了。
煦华死了,陈相因的伤心溢于言表,她痛骂了谢兰因两句,道:“可惜他不知道他妹妹早已经死了。”
谢池不打算让相因知道太多这之中的隐情,拉她起来:“走吧,是时候了,立刻离开皇宫,再晚就来不及了。”
“我们不把他带走吗?”陈相因看着她,突然发现了她眼底隐隐的泪迹——她哭过了。陈相因也无可指责了,只是再恨上那个不择手段的暴君几分。
“带不走他,”谢池道,“何况人已经死了,死人就别再留恋了。”
陈相因很伤心,从花瓶里取下一枝海棠,放在了煦华尸体旁,捡起自己的剑。
“公主,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告诉过你,他很小的时候就遇到你了,他生怕你不记得,一直当他只是个地位低贱的伶人。”
公主起身,回首看了一眼,道:“煦华是这么多年里一直陪着我的人,他居然死了。这一切都是谢兰因的错,我不会放过他的。”
谢兰因来的时候,床上平躺着的尸首已经冷了,旁边放了一朵半开的白色海棠,花瓣柔软,煦华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样。
“陛下,”
侍卫想去搜,谢兰因制止道:“不必了,她已经走了。传我口谕,安平公主意图谋反,事败逃亡,罪责当诛,取下她项上人头者重赏。”
侍卫领命下去。谢兰因拿起那朵花,放在手心揉烂了,依次撒在尸体上,面无表情地感叹:“姑姑啊姑姑,薄情寡义,又岂在你我之间。”
寒无见第一次被解开了缚在身上的铁链,被允许走出去,身后跟着三三两两几个人,外面在飘薄雨,灰蒙蒙的,落在手指上像一层薄粉。
紫阳宫的梧桐倒地了,听说是那日打雷过后的事,陛下不喜欢它遮天蔽日的样子,命人把它砍倒了,寒无见走到的时候工匠正在一边闲聊一边修建枝叶,没有人注意他,地上铺了一层被踩烂的梧桐花,像满地被雨打湿翅膀的灰白蛾子。
一个工匠道:“听说这是棵老树了,陛下叔叔当年做太子的时候把它移植过来的。那个时候就以为它活不了。”
“秋天开花,”一个人搭口,“可能是觉得不详吧。哎,下雪了。”
寒无见蹲下来,抚摸它粗糙潮湿的枝干,翻开手,一瓣雪花落进掌心。
“今年的雪又下早了。”
李静拢拢身上的狐毛外披,一边走,一边望着廊外雨雪潺潺,“去煮些暖热的银耳羹,这里的冬天又湿又冷,陛下忙于政事,三番五次地跑,仔细他受些风寒。”
家中带出的贴身宫女在旁边陪着她,搭话道:“您也该自己送过去才是。”
“他如此繁忙,我就不要去打扰他了。何况他委我辅助打理后宫事,近日正是要安排赏梅宴的时候,我也抽不开身。”
“美人,陛下如此信赖于您,为何……还不曾晋您的位份?莫非是因为你还太过年轻?无论如何,您是得好好为自己考虑一番了。”她凑近,道,“奴婢的意思是,早日诞下皇子才是正事,其他可一概不理。”
“你说的本宫难道不知道吗?”她道,“父亲不理解我也算了,难道你也……罢了,”她叹口气,闭了闭眼,“最近事态不平稳地很,安平谋反,这些人都该治治了,尤其是暗中还想同那些叛军勾结的人。背弃陛下的人都是在逆天而行,他们真的不知道吗。”
“我听说,陛下最近暗中处理了好些人,这些人不是稍微有点关系的没落宗室,就是多少沾亲带故的失意王孙,这似乎……是在为未来的王储铺路。”
这也不难解释为什么他这么急着要杀公主了,安平若是继续留存,也确实是会剜掉一大块应该留给未来太子的势力。陛下如此急切地处理掉那些障碍,如今还要重整内阁,正如父亲所言,恐怕也是为辅助储君的大臣做准备。这也不难说明什么了,但是……
李静抬手阻止她:“别说了,我心里慌得紧。我会挑个时间去见陛下的,不,父亲是不是知道什么风声,我先去见父亲。”
“大人在忙来使觐见的事,恐怕要晚些见您。”
“来使?那个北什么族的蛮人?”
“北狐。”
寒无见还以为自己眼睛出的差错越来越离谱了,直到颜虞渊走到他跟前,用力敲了敲他的肩膀:“是我,寒将军,几年不见你都不记得我了?”
是大概五年没见了,颜虞渊蓄起了短须,穿着中原的黑色厚袍,腰间别着一把镶着红宝石的异族弯弓,更显威武,少了几分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