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好养着,还是可以再多活几年的。”
“不必了,其实我自己也是心里有数。早几年战场上受的旧伤一直频发,一到天冷就容易吐血,这两年更频繁了。”寒无见淡然道,“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也早把自己的后事打点妥当了,深知黄粱一梦,凡尘入土都是早晚的事,也就都算不上什么要紧了。”
谢池点点头,还要说什么,宫女扣门:“公主,静美人来了。”
谢池站起来,走到门口,陈相因把一张纸鸢交到她手心,微声:“刚刚没人瞧见,她在门口站了许久。”
谢池挑挑眉,不说话。
“没什么大惊小怪的。静美人来还我跌落的纸鸢。”谢池走回去,火盆已经端上来了,她把纸鸢折进盆里烧了,一团姹紫嫣红,“不谈她。来和我说说过去的事吧。景常二年下了好大的雪,我父皇还在,那个时候你就跟个糯米团子一样。那么多年一眨眼就过去了。当时下了那么大的雪,你一个人挑灯躲到哪里去了?”
寒无见注视着跳动的火焰,神思已经不知道何处去了。
谢兰因修剪菊花,霜降得猝不及防,它已经蔫头耷脑了,谢兰因心烦意乱,干脆剪下了它的头颅,把银剪插进土里。
李静走过来道:“浇浇水,其实还是可以活的。不过这样也好,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朕是个不懂得惜花的人。”谢兰因道,“那次并没有看清是你,对待你粗暴了些,你不会怪我吧?”
他说起来毫无压力,好像李静撞破的只是一个稍微严密些的会谈,而不是偷情。如果用偷情这两个字眼来形容帝王欢爱可以得当的话。
李静摇摇头:“静儿不会。只是静儿心里疑惑,兰因哥哥,”她之前多是私下戏称,更像是娇俏女儿家轻唤郎君,这次却认真了许多,“你对他,”
“别问这种话,没什么好说的。”
李静心痛了,就像一根紧绷的心弦被谢兰因亲手剪断了。
明明是意料之中,她还是不能接受。
“你不是去公主那里了么,”谢兰因有些踟蹰地问,但完全没有消却他的急迫,“她给寒无见把脉了吗?她并没有和我说什么。我知道你去了,就想问问你。”
他近日和谢池的关系和来往都需斟酌,不好就这种事去相问,他甚至害怕谢池暗中以此为挟,在涉及寒无见的事情上,他确实有些太草木皆兵了。
李静慢慢地微笑着,开口:“我听见了。她说他没什么事,一个习武之人身子骨哪有那么脆弱,都是天冷所至。养养便好了,他若知道你如此为他担心,心里恐怕一定很感动。”
谢兰因打量她的神色,突兀地笑了,后退好几步,坐到凳子上,看着花盆里垂死的花骨,“你居然这么觉得他?”
“是的,”李静道,“如果是我,我就会。如果是静儿,静儿永远陪在陛下身边。”
谢兰因似乎并不在乎她说了什么,只是笑起来,但表情有些渗人,好像他想表达高兴,但早已忘记怎么去笑了,只好杂糅上痛苦的神色。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他道,“我就知道他喜欢夸大其词。他好像很喜欢告诉别人他受了多少伤,生怕一个人不知道,你知道吗,他经常生热病,刚开始把人吓死了,后来发现根本就是习以为常的事。他爱装,我最讨厌他这幅做作的样子了,把别人的关心踩烂在脚下,一贯地自以为是,其实什么都没有。他根本不知道我……”
“是的,”李静漫不经心地附和道,“过了这个时段就好了,陛下,现在实在是太冷了。”
第228章 不信任
如梦被放回来了。她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谴责,只是被问了些事,但她一概作不知,却也并没有受到为难。
她对着寒无见忧心忡忡:“我担心,他们还是想让您跟这件事牵扯上。我很担心您,都是我的错,你是不是又被误会了?”
寒无见脸色很白,他摇了摇头,努力凑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笑容,却也不知道说什么。
两日后,李静来了。
她大胆撩起脸上的纱帘,也拒绝了另设屏风的请示,反而让侍女下去,自己上前一步:“寒公子,我有私事相求。”
房间里只剩下二人,寒无见感到些许不自在,他后撤一步,假装去倒茶,“什么事,我能做到的话……”
“这种事说出来其实有些让人难以启齿,”她望着寒无见,神情有些痛苦,不安,还有愧疚,让寒无见完全猜不透,她道,“陛下爱你,可是你爱他吗?”
“你为什么要问这种,这种话,”
“因为很多人都觉得你不爱陛下。”李静道,“不要觉得我主动与您谈这种事就是不成体统。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