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等待不会让陛下的铁石心肠发生什么变化。但寒公子的身体越发每况愈下了。他迁居当天就呕了血,他还不叫人看见,自始至终捂着手帕,后来一直断断续续地吐血。如梦阴差阳错安排打点他事物,顺便暗中照看他,替他换洗手帕的时候发现的。
他们把他的侍从都遣散了,送饭的人隔三差五半道偷吃给他的东西,留给他残羹剩饭。最后剩饭也没有了。偶尔因为风头紧,他们为了应付把饭送过来,那也简直不能吃。如梦要拿自己的东西分给他一起吃,还要拿自己的积蓄帮他打点。
他也很能适应,自己开辟了一块小菜园,“但是那是明年春天的事。”他自己说的,他在说发芽。总之这个冬天不好过,但他真的很乐天安命了。但老天似乎就是要夺取他的性命,一点余地也不留。
屋里只点了一盏低微的油灯,灰色的帐子掀开一角,露出男人灰白的病容。他阖着双眸,嘴唇毫无血色,一点热气都呼不出,眉目俊美而安详,像是已经死了。
第189章 大雪
窗外大雪埋屋,殿内歌舞升平。
宫中欢宴已经开始,但陛下迟迟没有入座。皇后已经使了好几个眼色了,小太监跑来跑去,打探消息,跟她耳语:“陛下说是在睡觉呢,谁也不许打扰。”
“还在睡?”她小心环顾左右,柳楚楚那个贱人也没有过来,说不定正侍奉陛下呢,想到这里她就恨得牙痒,她这个皇后坐在这里简直是个笑话。
“是的,那边说了不准打扰。”
谢池在她侧面的位置,正在自己剥着螃蟹,嘴里哼着时兴的曲子。她旁若无人地喂给一旁已经乔装过的陈相因:“呀,你也尝尝。这火气有些上来了,你快给我倒杯暖酒压一压。”
陈相因借着倒酒的空隙与她亲近交谈:“那边的事已经打探好了,有几个人本来想抬您的名讳,已经让他们永远的闭嘴了。谢兰因未免不知道这种事,最近风头很紧,您还是少去掺这些事。”
“哎呀,你说,这样好的东西,上次我去查了御膳房支取的银子,说是这样一只鲜活螃蟹就足足要一两银子呢。这样好的东西,你不去抢怎么行,我这个做皇帝的侄子经常图一时开心,就都送给旁人了。”
“螃蟹事小,蜀地事大。”陈相因露骨道,“我担心谢兰因查到老侯爷的账上去,暂时有谢辞那个蠢货抵着,他未必就会放过你。”
“他当然不会放过。”谢池正色凝神,心中开始了揣度,“哪个宗室手底下有一点好处,他都想着收回去。哪怕我名正言顺继承的夫家的玩意儿。他知道我暗中的事,但应该知道的不多。”
他以为我只是想以女人的身份某个封地,所以费尽心思把我扣在宫里。她想。我这个侄子未免还是太天真了,小看女人,迟早会犯下和他父亲一样的错误。
陈相因一直暗中帮她处理政治棘手问题,纠集自己势力,两个人默契逐步上升。她也越来越能思考到症结所在,“听说他整两晚没睡,一直处理机关要事,只留给这群老东西策划年宴事宜。”说到这里,她简直要忍不住笑出来,“简直是穷凶极恶。”
谢池听完她讥讽的话却没有笑,开始拈起葡萄吃:“他两天没睡,肯定是服用过我给的药的。他自己有药,而不是通过我。这里我很费解,他恐怕分解了我给他的药物,他已经没有拿过我给的东西了。”
“他有你用的那种草药?那个什么,雀南子?”
“对,那种药我都只敢给你外用。如果他有,那他应该已经知道了这种药的具体效用,却仍然服食,且事态发展一直很平稳,猜透我想控制他的事都小。问题是他让我看不透,这种自伤八百的戏码我还真的不理解,唯一比较安心的解释是他已经疯了,根本不在乎节制与否。”
“确实是疯子。他把南周来的特使杀了,把头割了下来打包做成了礼物送给他们的王了,并且告诉他们把公主送过来和亲回礼会更好。他会把公主做成蜜饯。内外的人都气死了,朝堂上那群老东西敢怒不敢言,只好又把事归咎到柳楚楚头上,一个劲参她祸国乱政。那些将士还闹着要清君侧呢。”
这是她截下的新消息。谢池嫌恶地看了她一眼,不是厌恶陈相因本人,而是因为她刚好把手伸向蜜饯果盘,她就挑着讲了这事。陈相因搁这故意呢。
谢池道:“估计要开战了。我还以为能再拖三年呢,他转眼就把来使给杀了,他真是敢啊。”
“南下位置不好,两汉那些小国挡着,如果不主动确实很难打起来。打起来又很难赢,几乎都是平原战,又难防。大魏有几个马上厉害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