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明白为什么我让你过去找他了。”
谢兰因告诉顾影道:“你不仅要明白,还要牢牢记住这一点。”
“……是。”
寒无见遇见的阻力比想象中要大,他扶着额头,似乎感到头疼。信函已经拿过来了,他看了两遍,没有疏漏。
在这种危难当前的大事上,谢余还有空与他说笑,以公参私告诉他皇城下了多大一场雪,红墙都凝着冰花。
随信附上玉笛,舟车劳顿,到寒无见手上时已经隐隐有了裂纹,像所有盈盈不堪一握的纤弱事物。
“年关将至。景行很想你。”他于结尾处写道,“我也是。”
副将道:“陛下很关心您,一直想您回去。有件事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他们是私下话事,因为关系颇近,能直言都不会太绕弯子,武将也不会讲究太多。
“无妨,你问吧。”寒无见应允。
“您同陛下是生了什么事吗?何至于年关也不回京?”
寒无见用指腹摩挲温润的笛身,道:“没什么。天子死社稷,将军守城门,古往今来之常事。不必高堂总相见。”
这里的事情比想象中复杂,唯一确定的是南蛮撕毁协议,确认是敌对势力了,说不清叛军与他们了多少好处。割城、供银、联姻,总有一样。南周各个领主都有不止一个正当好年华的女儿。
尽管西南驻军也在北调,会有比他经验更丰富的将领统率全场,对战局和策略的见解也比他深刻得多,就战场而言,他还不够老成,除非戴上面具,他太过秀致的模样也不足以服众。
但他还是想留到最后一刻的。
“至于过年的话,”寒无见望一眼门外大雪,大雪埋没了门槛,“只能是留在这里了。”
第97章 怎么能忘掉他呢
漠北的年味比想象中要浓烈,屋檐下提前挂起了大红灯笼,冷空气里漂浮着炒焦栗子的味道。这种时候是不会有战争的,连时不时的边境骚扰也消失了,一种奇怪的约定俗成,当然也和大雪脱不开必要的关系。
无聊的军士们在雪地里比赛蹴鞠——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们大多数人都出身农户,几乎没有人会唱歌,一个校尉扯着嗓子站到砖石垒的简易台子上去唱了一首《好汉歌》,寒无见借了一位富商妾室的琴艰难地为他伴奏,校尉唱的惊天动地,最终在砸过来的满天雪球中下场。
然后是娱乐式比赛,但较劲的人仍然很多。寒无见另外两个将军作判官,动不动就给点赏,一副最好说话的样子。
受赏里有一个他很欣赏的军士,拒绝了他的赏赐,扭扭捏捏找到他表示要别的。
寒无见笑着问他:“什么?”
“将军,您能不能帮我写一封家书?您是大家公子,他们都说您字最好看。”
他是个很诚挚的小伙子,这般朴实无华的感情打动了寒无见,他答应了这份请求。
完事准备回去歇息的时候,夜色已经开始沉沦了,如同一张落下的灰色蛛网。
他答应了侍女云儿要早点回去,以至于忘掉了拿上因写信摘掉的手套。
一处院落,门大敞着,奴仆捧着热水扫雪,侍女们在嶙峋的树枝上挂剪纸,寒无见路过,满腔心事,弹回的枝条冷不防打中了他的头。
他回头,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儿面露惊恐看着他。他面上的疲惫云翳散去了,冲她笑了笑,转身继续走自己的路,加快了速度。
他偏离回去的道路,到了无人的长亭,长亭外是一片湖泊,还未结冰,看起来像是深绿色,一枝寒梅的枝桠探到了湖上,已经结出了脆弱的花苞,含着细雪。
寒无见解下腰间玉笛,走到长亭尽头,临水吹笛。
一曲未了,估摸时间差不多,寒无见转身,道:“出来吧。”
带着面具的男人顺着台阶走下来,他带着剑,但并没有要去拔的意思,唇抿的很直,也许是不确定是否应该露出笑容,也许是笃定了不会轻易开口说话。
“顾影?”
寒无见望着来人,不出所料的结果,但他仍然感到了一丝诧异。
“顾影”不动声色望着他,朝他走过来,停在几步远的地方,冷风吹着,两人之间积上了薄薄一层雪。
“你一个人在附近做什么?”寒无见问他,“你跟着我干什么?”
“顾影”拳手咳嗽,压低声音,听起来不很自然,有些失常。
“怎么发现的?”他问。
“不是你自己让我发现的吗?你视线压得那么明显。我还以为被什么人盯上了。”寒无见笑。
“顾影”走近他,从他背后绕过去,一度靠近了他最薄弱的地方,只要动手就能将他撂倒在地,覆身压上去,让他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