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陪着谢兰因跪了快一两个时辰了,早膳都免下了,送信的人姗姗来迟,说是不让跪了,林琅开开心心搓自己冻到发麻的手脚,转身去扶谢兰因。送信的人又上气不接下气地衔上话:“王爷叫您忙完了事务,去宗祠再跪一晚上。”
林琅瞪大眼睛,道:“这也太不人道了。”世子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谢兰因站起来就往自己房门走,踉跄两步,被人扶住,他问:“寒无见呢?”
手下抵了声音道:“王爷已经亲自送他去了。”
谢兰因又折向门口,外界的寒冷并不能动他分毫,他心里只惦念着一回事,方才自己同父王说的话,寒无见都清清楚楚听见了?
他扪心自问,那话其实是不太假的,他何曾要与寒无见纠缠做那俗世话本中的模样?不过各取所需罢了,寒无见心里始终是那个……好吧,多少是有赌气的成分在里面,但那又能说明得了什么?谢兰因心烦意乱地想。
门口两个扫雪的粗使仆人在那里扫雪,嚼舌根:“这寒大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天晓得昨天他同我们世子都做了些什么,出去的时候连路都走不稳了呢。”
“……”
谢兰因瞥了一眼旁边跟来听令的暗卫里的顾影,冷道:“拔掉他们的舌头,换一批不知道今天这件事的仆从过来伺候。”
寒无见刚入宫,下官来为他拿来纸笔,呛人的烟碳也换掉了,宫人还为他上了一壶热茶,三番五次过来询问他需不需要换一壶热的。
寒无见道:“不必了,你们下去吧。”
外头新雪压在梅花枝头,压的折断了几枝。寒无见盯得入了神。
不知几时,陛下宣召他。寒无见闻言迅速站起,打翻了笔筒,被连累的还有一摞书籍,哗啦倾倒在地面上。
他俯身去捡,宫人围上来,请他先去,剩下的交给别人就行:“陛下着急见您呢。”
寒无见不知道心底应该算作何种滋味。谢余,如今已高居九五至尊的帝王,也许他从未变过,也许他只是为了权位与各种势力进行了适当妥协……现今的阿余都令他感到一阵陌生。
也许我对阿余来说也是如此。寒无见想。他或许也觉着我是变了,不再是让他欢欣的那个阿见,我变了吗,因为父亲,兄长,阿暮,还是,兰因。寒无见想到谢兰因那副冷淡倨傲的模样,心中一阵刺痛。
谢余就在御书房等他,还穿着龙袍冠冕,没有及时卸下,想必是见完大臣和王爷后挑着午时歇息的空档就找了寒无见过来。
他难得没有执笔,而是在挑拣糕点,面前放着红漆的食盒,叠做了三层,他正用银筷把一些梅花状的糕块平整码放进旁边的瓷盘里。
寒无见进门,把门掩上,行礼:“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私下礼数就免了。”谢余用筷子敲敲盒沿,斟酌一会儿,道,“昨日你受惊了。”
“不敢。”寒无见低头。
“坐下吧,无见。”
“臣还是站着好。”寒无见仍然站在门边,门没有掩紧,能看到外面一隙白色,寒无见裹紧身上斗篷,他没有沐浴,生怕让谢余看出几分异样。
望着寒无见这副惊弓之鸟的样子,似乎随时准备夺门而逃,谢余站起来,向寒无见走去,后者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似乎是害怕皇帝又会突然吻他,或是做别的什么。
谢余伸手拉直寒无见肩膀衣料的褶皱,道:“这斗篷倒是眼熟。王世子的?”
“是荣安王爷的。”
谢余“哦”了一声,心下了然,“寒家同王爷也是多年交情了。”谢余理了理寒无见的衣服,一眼瞧见了他脖子上青紫斑驳的痕迹。
寒无见不再外室操练已久,皮肤变得冷白,吻痕很容易遭人察觉。谢余有一种就地剥下他衣物的冲动,看看谢兰因究竟又对他做了什么。
“阿见。”谢余叫了他一声,上前一步拥抱住了他,“我让你伤心了。”
突然被抱住,寒无见瑟缩了一下,谢余只将他在怀里抱更紧,寒无见不及谢余身量高,将腰挺直,用手臂轻轻环上谢余的背,接受了这个没有情欲的拥抱。
“陛下言重,臣……”
“你每次都只会说言重,万事都要先君臣,以社稷为重。你知道其实我有多在乎你。我昨天是昏了头了才会做出那么胡闹的事,做完我就后悔了,尤其是在昨日你第一个叫的我名字的时候……”谢余问他,“阿见,你还会怪我吗?”
寒无见垂下眼帘,道:“我怎么会怪罪陛下呢。只是我这些天,实在是,有些难受。”
谢余伸手把他落在衣襟里的头发抽出去,眼睛盯着他脖颈间的痕迹,暗自咬牙:“这些天让你受苦了。我明白,等熬过这阵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