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贺兰浑低低的语声:“这些鱼只能游到那个范围。”
纪长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向后看,果然,那些小鱼游到船尾后水面开始收窄的地方便都掉头返回,就好像有无形的屏障在那里挡住了它们,让它们无法逾越似的。
“看,又有鱼来了。”贺兰浑又看向船头。
这次是一群七彩的大鱼,梭子般细长的身形,迎着水波涌向船头,似一大簇花束团团簇拥在四周,让人眼花缭乱。
然而这些,并不是鱼。纪长清弹指向水中,清脆的笑声中一条大红鱼一跃跳上船头,化成一个娇俏的红衣女子:“我家大王有请客人。”
纪长清看着她,气息中带着潮润的水泽,是水族的特征,身上并没有妖氛,然而此时此刻在此处出现,便不是妖,也让人不得不提防:“青芙在里面”
红衣女抿嘴一笑:“娘子去了就知道了。”
娘子从不曾有人这么称呼她。纪长清眸色一凝,边上贺兰浑说道:“还是叫道长吧。”
“哦”红衣女这才像是刚看见他一般,眸子转向他时又是一笑,“你不能去,我家大王从不见男人。”
“我也没准备见你家大王呀,”贺兰浑笑吟吟的,“我只要陪着道长。”
红衣女子眼睛转了转:“你要实在想跟着去,也不是不行,不过。”
向船头点了点手:“紫绥,取衣服来。”
一条紫鱼一跃而上,化成一个紫衣少女,手中捧着一叠女装,红衣女看住贺兰浑:“只要你换上女装扮成女人,就能跟着进去。”
贺兰浑笑起来:“我当有什么了不起的,行啊!”
伸手拿过女装,跟着就去解衣:“喂,我要换衣服了,你们眼巴巴地盯着做什么,想偷看不成”
红衣女再没想到他竟如此痛快,眼看他已经解开肩上衣钮,愣了下连忙跳进水中:“道长,你袖子里那个男人也是一样!”
水面分开一个小孔,红衣女和紫衣女悄无声息地滑进去,躲进了船头的阴影,贺兰浑大笑起来,凑在纪长清耳边:“道长放心,我可一丝儿都没让她们看见。”
他捏着衣钮给她看,里面严严实实穿着中衣,一丁点儿肌肤都不曾露出来,他扬着眉毛带着笑:“我可是守身如玉,只给道长一个人看呢。”
纪长清看着他:“你当真要穿女装”
她虽不是很懂俗世人情,但这点还是知道的,让八尺男儿穿上女装,对许多男人来说无异于羞辱,他真的不介意吗
“穿呗,怕什么”贺兰浑笑着脱掉外袍,猛地拉开中衣,露出胸膛,“好不好看”
纪长清眼中一点淡淡的笑意飞快蔓延到唇边,伸手掩住了他的领口:“不着急。”
抖开袖子倒出王俭:“出来。”
王俭方才被封住了五感,此时一无所知,扒着夹板爬起来:“到海边了”
探头一看分明又不是海,正在发愣,一套女装扔到他怀里,贺兰浑笑嘻嘻的:“我要跟道长上岸去了,你要是想去,就得换上女装。”
“什么”王俭低头看着怀里的衣服,一套水红色绣着梅花的裙袄,抓起来扔回贺兰浑怀里,“你又闹什么花样”
“想什么呢”贺兰浑拣出一件银灰色的女装,下巴向岸上的大宅一点,“那是龙君的地盘,龙君说了,不见男人,想上岸必须穿女装。”
他脱掉中衣穿上女装,王俭一双眼霎时瞪成了铜铃,他竟真的穿上女装了!他有病吧“士可杀不可辱!打死我也不穿女人的衣服!”
“随你,”贺兰浑拿起裙子,因为不会系,便笑着递给纪长清,“道长帮我弄弄呗”
纪长清双手环过他腰间,将裙腰系好,又整理了裙摆,水面上呼啦一声响,红衣女去而复返:“郎君倒是个痛快人。”
又看了眼王俭:“你不换吗那就不能去。”
王俭正想问问能不能送他回岸上,红衣女小指忽地向他一勾,下一息,身体突然一阵撕裂又一阵团紧,王俭低头,看见自己的四肢迅速缩小缩进身体,他竟变成了一大团臭河泥!
噗通,红衣女勾手将他丢进水里,转向纪长清:“道长请随我来。”
河泥入水后并没有散开,冰冷彻骨的河水飞快地灌进嘴里鼻子里,王俭呛得几乎死过去,头顶的阴影迅速远离,一大群七彩游鱼拥着纪长清的船,飞快地向岸边去了。
难道这辈子就要变成臭河泥,烂死在河底王俭想叫想骂,偏又发不出声音,正急得三尸暴跳时,突然听见有人叫他:“喂!”
一条近乎透明的小鱼箭也似的向他游过来,圆溜溜的眼睛打量着他:“我阿师呢”
王俭认出了她的声音,是青芙。就算他原本怕她,此时也像看见亲人一般,顺着水流向她滚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