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办差崔颖拥着武夫人,心头一点点模糊起来,她怎么记不起要办什么差事了
裴谌心里咯噔一下,父亲叫她夫人,难道他们的事情已经定下了脱口问道:“你们,你们难道……”
“我们”裴探花看了眼武夫人,微微一笑,“七郎想到哪里去了武夫人是来寻女儿的,我与她凑巧同路而已,你不可胡乱猜测,有损武夫人清誉。”
原来他们两个没有关系裴谌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自从父亲与武夫人有来往之后,他就时常做同样的噩梦——父亲死了。
从前他并不相信什么八字批命,然而到此之时,他才发现自己如此紧张,武夫人前后两任夫婿都死了,人人都说她命硬克夫,他很怕父亲娶武夫人,很怕父亲去世。
此时听父亲亲口否认与武夫人有来往,裴谌心中轻松,忙道:“这山里十分凶险,大人是怎么进来的”
“很凶险吗”裴探花回头指指来时的山路,“我顺着山口一路走进来的,一切都很正常啊。”
裴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山口处那棵白色荼蘼花带着细小的雨滴随风摇曳,山口外影影绰绰有几个人影,不晓得是不是周乾他们,裴谌心中突然有些模糊,原来他们已经找到了出山的路怎么他全然想不起来了
“走吧七郎,”裴探花意态悠闲,“如今你差事也办完了,正好跟我一道回家。”
差事已经办完了可他要办的是什么差事裴谌心思恍惚着,再又看向那棵荼蘼,天色明亮,山花野草烂漫清香,一切都安静祥和,裴谌忽地觉得,对啊,差事已经办完,他该回去了。
“走吧。”裴探花转身向山口走去。
裴谌连忙跟上,余光里瞥见崔颖挽着武夫人,也向山口走去,父亲并没有与武夫人说话,他们两个果然没有关系,父亲不会死。
“大郎,”贺兰光远抬眼望着前面几条背影,声音轻柔,“我们也走吧,回家去,阿耶教你打双陆。”
贺兰浑手中长剑依旧指着他的胸口,见他打开了檀木的棋盒,内里黑子白子安静站着,棋子比平时玩的双陆小了一圈,那是按着五岁孩童的手指来做的,阿耶专门为他定做的。
“你看他们多欢喜,”贺兰光远的声音越来越蛊惑,“在这里,人生没有遗憾,一切都能弥补。”
贺兰浑看着越走越远的崔颖,她整个人都窝在武夫人怀里,像一个撒娇受宠的小孩,许久不曾见她这么欢喜了。
“大郎,跟阿耶回家吧,阿耶很想你。”贺兰光远轻声说道。
心头有刹那的恍惚,贺兰浑抬眼,看见山道后他在蜀州的家,门前是清江横流,沙鸥翔集,院里有杜鹃、芙蓉还有一棵巨大的榕树,父亲经常坐在树下批公文,他便骑着竹马,绕着两人合抱的树干跑来跑去玩耍。
回家吧,只要心里一晃,他就能回家。
然而,他很清醒,太清醒了,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贺兰浑闭着眼,手中剑猛地向前刺出:“不。”
剑尖刺入贺兰光远的胸膛,没有任何异样,就好像穿进了空气中,贺兰浑睁开眼,贺兰光远正在慢慢变淡,贺兰浑贪婪地看着他,想要阻止,却无法阻止,贺兰光远彻底消失了。
“阿耶。”贺兰浑无声地唤着,大约从今往后,他再不可能看见父亲了。
手背一凉,纪长清握住了他。
贺兰浑看着她,她是这虚幻世界里唯一真实的存在。
贺兰浑猛地抱住了她。
她微凉的身体在他怀中,充盈着他空荡荡的心,贺兰浑的下巴搁在她头顶,闭着眼睛低声唤她:“道长……”
他搂得太紧,纪长清只能看见他一小片侧面,眼皮是红的,头发是湿的,纪长清手指插,进他湿冷的头发里,灵力蒸腾着,头发很快变干,她生平头一回知道了怜惜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轻轻摩挲着他的发丝:“别忘了你妹妹。”
手被握住,贺兰浑在她手心轻轻一吻,抬起微潮的眼皮:“我知道。”
他猛地一甩头,将一切软弱的情绪都甩在脑后,跟着松开了她:“是不是必须自己看清,才能破局”
方才她一直不曾出手干预,那么这个幻象,看来只能本人来破。
“我试过,没用。”纪长清道。
方才她并非没有干预,在他冲向那辆马车时她便试过,灵力并不能让幻象消失,甚至连大雨都是真实存在的,这阴隐山的幻象与别处的都不一样,框架是假的,所有的细节又都是真的,这是赵凤台重新构造的新世界。
这里世事圆满,所有的遗憾都能弥补,所以那些人进来之后便没再出去,但赵凤台并不是慈悲的佛陀,他让他们人生圆满,必定是贪图他们拥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