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温禄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这样问,这下子,表面上他自己反倒成了最不该来的那个人。
夜已深,煤油灯在过道的灯架上微弱的燃着,昏黄的光线下,他脸上的笑意慢慢消散,心情不如原先轻松。
“我的目的和你是一样的。”
这是一句模棱两可的真话,至于是一样来“找人”还是一样“为了玉珏”,端看别人怎么认定了。
“我们在明敌人在暗,项小姐既没有修习方术也没有法器傍身,接下来的路程里还请你务必小心。”连温禄不给她继续深问的机会,抢先一步温声叮嘱,而后不再停留,不紧不慢地走向汤明馥。
栾芾微笑着点头,侧身给他让了道。
其实她是替墙内的人问的话,从进镇的那天起,方肆和汤明馥就在暗中观察连温禄,想必是在方士眼中他身上有什么值得研究的要点,所以她只负责问话,把深究他答话的内容的任务抛给了墙内的人,她心情不错的抬腿继续往屋里走。
本来栾芾已经走过方肆半开的房门有点距离了,一时兴起,又倒退回来,攻其不备地探头进屋里,对着惊吓得后仰的那一人一蛇俏皮地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这才满意的回到屋里。
雨还在下,带着潮气的寒风侵蚀着整个客栈,七月的天却有十月的寒凉。
第二天一早,大雨仍然没停。
众人聚集在陆戈屋里,研究着连温禄的那张地图,一阵七嘴八舌的讨论后,还是没有定下一个好计划。
沙鸿宇少年气盛,一气之下抡起拳头捶了下门板,恨恨地说:“都怪这鬼天气!不然我们也不会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这客栈也是,没有蓑衣也就算了,居然连一把雨伞也没有!”
陆戈沉重地叹气:“对方就是要困住我们,如果我们身处幻术之中,那么这大风大雨也是幻术的一节。”
“哼!我就不信了!”沙鸿宇快步走到窗口,头也不回地跳了下去。
谁也没想到他那么冲动,众人先是一惊,然后连忙走到窗口张望,但雨势太大,外面还刮着大风,根本看不清三米之外的视野。
陆戈担心地喊:“小沙!”
没有回信。
众人正担心着,没多久,他又灰溜溜的回来了,不止身上湿透了,鞋底还沾满了泥沙。
“……雨是真的。”沙鸿宇冻得打了个哆嗦,没了之前轻狂的气焰。
“知道了,辛苦你了。”陆戈猜到他没有带换洗衣裳,拿出自己的行囊翻找,“我多带了一套衣服,你不嫌弃的话先拿去换上吧,会有些大,不过总比感染风寒好。”
这地方到处都透着诡异,万一生病了,没有郎中没有药,若是熬不过去,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见他没接,陆戈又把灰衣往前送了送:“喏?”
沙鸿宇觉得是自己冲动丟了脸,本来不太好意思接受,察觉到大家都默契的看天看地看雨就是没看他,这才乖乖回房换上。
在他离开后,连温禄沉吟着开口:“这样坐以待毙下去不是办法。”
老周按了按自己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双腿,痛得龇牙咧嘴,不由得心浮气躁起来:“那到底要怎么做?!”
“你们可还记得那天晚上被方道友打伤的那只女妖?如果她是为了养伤才让大雨拖住我们呢?”陆戈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布雨需要消耗巨大的妖力,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不仅不能把伤养好,反而徒然消耗自己的功力。”
方肆突然接话:“那不是普通的伤势,凡是被我的念珠所烧,伤处必被反复烧灼三天三夜,且伤口不可能复原如初。”他想起了什么,冷笑一声,“她曾说过山谷里有狼,那天晚上她想诓我进谷,许是里面有她的帮手,那么这‘雨’也有可能是别人帮她下。”
汤明馥眉头紧皱:“他们不会平白浪费那么多妖力,如果真如我们所猜测,那么这大风大雨应该只在红萝客栈周围下。”
连温禄警觉地看向她,追问:“你刚才说什么?”
汤明馥不明就里地侧头和他对视,依言复述了一遍。
连温禄醍醐灌顶,食指抵唇比了个不要说话的手势,再点向地图中他们所在的“鱼眼”之处。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为什么镇里只有一个客栈?又恰巧在“眼睛”上?很有可能是敌人故意在这个地方设下落脚点,为的就是诱敌深入好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但不说话就能摆脱监视了吗?也许他们不止“听得到”,还能“看得到”客栈里的情况呢?众人心里也没底,可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像是印证了他们的猜想,外面的雨又比之前大了一些,狂风暴雨乱作一团,别说出门,整个客栈好似都要被吹走了一般。